他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他的笑容温柔,加上他如玉般的面容,我第一次被他的美色所迷住。
我十分开心地把手帕递给他。
“这是我第一次绣手帕,只有你夸我,作为谢礼,这手帕就送给你了。”
说完,我又觉得有点草率,便从随身携带的针线袋里拿出一根针和一根红线,准备将手帕收回来,询问他。
“既然是要送给你的,我再给你绣个名字吧,你叫什么名字?”
他被我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有些出神地愣愣答道:“方裕安。”
于是,我拿着针在手帕的角落上歪歪扭扭地绣了一个更加歪歪扭扭的“安”字。
他看着红绿搭配的手帕,有些沉默。
我却以为他是喜欢,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等待回应。
雨势越来越大,我的裙摆和衣袖都被雨水打湿,碎发也湿漉漉地贴在颈侧。
方如晏将伞撑在我的头上,替我挡住了飞溅的雨点。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唤,方如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还没来得及给我任何反馈,就急匆匆地收下了手帕,把伞塞到我手里,连告别也没说,只是冲我点了点头,便转身迎着雨幕消失在了宫巷的转角。
十几岁的少年走得匆忙,我拿着伞,伞下的一方天地似乎还残留着少年身上淡淡的甜香,伞柄还带着少年掌心的温度,驱散了风雨带来的寒意。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让我有些难以承受。
带着过往记忆的手帕如同烫手山芋,我不敢触碰,将它揉皱后狠狠地丢了出去。
可过了一会儿,我又舍不得,将手帕拾起,贴在心口,忍不住轻声抽泣。
世间万物都在变化,都是如此。
故人还在,旧物也依旧留存于世,可有些事情终究再也回不去了。
13
自从那日慕容章去了瑶华宫之后,两人的关系便和好如初。
皇后之位空缺,后宫的一切事务暂时由林挽筝代理。
再次见到林挽筝时,她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往更加容光焕发,就连看向我的目光也变得和善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我知情识趣,林挽筝对待我比其他妃嫔要好一些。也可能是因为她自觉手握我毒杀妃嫔的证据而有恃无恐,有些事情她从不避讳我。
十八
在她的操纵下,我暗中帮她除去了不少后宫的妃嫔。
时至今日,后宫中没有一个妃嫔怀有身孕,这都归功于我和林挽筝。
我帮她除去了后宫中可能存在的一切威胁,她也日渐信任我。
我知道她想当皇后,而林家也借着她的受宠在朝中势力日渐壮大,为她成为皇后扫清了前朝的障碍。
我知道她的打算,慕容章也知道。
他更清楚林挽筝在后宫的所作所为,但却没有说什么,依然纵容着她。
人人都说林挽筝是慕容章的心头肉,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不忍心苛责她一句。
而我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整个棋局,只觉得可笑。
许皇后的事情才过去一年,林挽筝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慕容章确实很懂得如何拿捏女人,也很懂得如何玩弄人心。
我看着慕容章,偶尔竟恍惚看到了自己日后的模样,虚伪又可怕。
被情爱冲昏头脑的女人是最好对付的,你甚至都不用做什么,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她自己就会暴露出弱点。
慕容章陪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每次都会言语调戏,却意外地没有越界。
他看着我,越来越像是在看着一个被他一步步培养出来的出色棋子。
在后宫中,除了林挽筝,陪伴慕容章时间最长的便是我。
我陪在慕容章身边,眼睁睁地看着林挽筝在他的甜言蜜语中越陷越深,越来越忘乎所以。
我潜伏在暗处,耐心地等待着风雨的降临。
我手上沾了多少条人命,如今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了。
沾了别人的血越多,我就越觉得自己的血冰冷。
但方如晏不是这样的人,他知道我帮着林挽筝杀害了许多无辜的生命后,来找我大吵了一架。
即便是算上从前的数年时光,这也是他第一次和我吵架。
他知道我一心想要复仇,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我内心的仇恨。
他没有经历过,也不明白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兄长被凌辱屠戮是什么滋味。
那燃尽一切的火焰,那漫天的血色,早已将我的内心腐蚀得千疮百孔。
从国破家亡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无法回头了,支撑我活到今天的只有仇恨。
如果没有仇恨,我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他仰慕我,却无法与我感同身受。
我知道他只是不愿我坠入深渊,但他不知道,我的灵魂早已深埋地底。
自那次吵架之后,我便找了个借口将他赶出了宫。
14
又是一年初秋,秋风带着泥土的气息吹散了夏日的余热。
我坐在凉亭里,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大片大片的乌云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雨点滴滴答答地落在水面上,很快就变得倾盆而下。
越冬撑着伞,拿着披风披在我身上,劝我回房。
我拂开肩上的披风,伸出手去触碰雨点。
雨点打在手心上,有些疼,却让我感到莫名的兴奋。
“越冬,下雨了。”
我转头看向她,越冬不明白我为何而喜,只是催促我快回屋。
雨势越来越大,连续下了七天都没有停。
十九
我躺在美人榻上,静听着屋外噼里啪啦的雨声,像是听着一首悠远而缓慢的挽歌。
雨季过后,除了带来凉爽,往往还会引发天灾。
江南地区洪涝灾害严重,土地和房屋都遭受了严重的损失。
朝廷的赈灾款一批批地拨下去,瑶华宫里的那位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我坐在她的宫里,看着她笑着向妃嫔们展示着手上的玉镯和脖子上的玛瑙明珠,也跟着附和着称赞她眼光独到。
林挽筝的心情非常好,她甚至还大方地给在座的每位嫔妃一只翡翠镯子,此外还额外给了我一串红宝石项链。
那串名贵的项链中间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而红宝石的背面,被镂空金线缠绕着的地方有一道明显的裂痕,狰狞地爬满了整个宝石背面。
但背面被金线裹着,正面看不出差别,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破损。
虽然不太美观,但仍然不失为一件珍宝。
我拿着那串红艳艳的宝石项链,在其他妃嫔投来的羡慕目光中,满心欢喜地谢恩。
当着众人的面让越冬帮我戴上项链。
林挽筝对我的顺从非常满意,就连慕容章身边的内监前来传话召我过去,她也没有多生气。
她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然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我带着那串鲜艳的红宝石坠子去了慕容章那里。
他正在书房中审阅奏章,即便我站在门外,也能清晰听见他在里面大发雷霆的声音。
慕容章身边的苏内监从书房走出,瞧见我时,长长地舒了口气,急忙向我走来,说道:“娘娘,您可算来了,陛下在里面发了好大的脾气,您快去劝劝吧。”
我望向那扇紧闭的宫门,轻声问道:“陛下怎么了?为何如此生气?是出了什么事吗?”
苏内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还不是因为江南水患的事,陛下十分忧心。待会儿娘娘进去后,千万别提江南水患,免得陛下迁怒于您。”
我点了点头,向苏内监道谢,接过侍女手中的茶,推开门走了进去。
慕容章眼神阴郁地望向我,见到是我,神色稍缓,靠在椅背上,冷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倒了杯茶,递给他。
“听说陛下心情不佳,苏内监担心您的身体,特意让我来为您宽宽心。”
慕容章闻了闻茶香,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又喝了一杯。
他靠在椅背上,任由我为他揉着太阳穴,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还是你这茶香气清新,一喝就让人心情舒畅,孤觉得内心的烦躁都消散了不少。”
“陛下若喜欢,臣妾以后天天为您泡。”
“你也算是有心了。不过,你这茶孤喝了这么久,你却还未告诉孤这茶叫什么名字呢?”
我轻笑一声,拿起他执笔的手,按住他的虎口为他放松。
“这是我家乡的特产,名叫长生茶。传说此茶能清热解毒,令人心情愉悦,助人延年益寿。”
慕容章睁开眼,端详着杯中的茶叶,看了好一会儿才笑道:“好啊,长生,果然是好茶。”
二十
说着,他拉着我的手一拽,将我搂进怀里。
他偏过头,用鼻尖轻轻地蹭着我的耳垂和脖颈。
“琴川果真是个好地方,茶好,人更好。”
我有些痒,推了推他的胸膛。
慕容章并未生气,只是揽着我腰的手臂更紧了。
他睁开眼,眼神充满诱惑,带着浓烈的情欲。
他的视线掠过我的脸颊,一路向下,在我的锁骨处停留了片刻。
再抬眼时,眼神已满是寒意和戾气。
他拽下我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大手捏住我的下颌,不断收紧,仿佛要将我的下颌生生捏碎。
“这项链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疼得皱起了眉头。
“这是今日贵妃娘娘赏赐给我的。”
慕容章的身形顿了顿,毒蛇般的眼眸打量了我许久,随即目光更加阴沉。他眯着眼,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林、挽、筝。”
说完,他直接拽下我的项链,冷冰冰地把我甩开,捏着那块宝石坠子大步走了出去。
我跌坐在地上,掌心被扫落的茶杯碎片划破,殷红的鲜血涌了出来。
苏内监急忙赶来,东张西望地想要找东西为我止血。
恍惚间,他看见了我被推搡时从怀里掉在地上的手帕,伸手要去拿,却被我一把夺了过来。
我怕手上的血弄脏了那翠绿的竹子,用没受伤的手将它塞进怀里,藏得严严实实的。
苏内监不解,但我只是摆摆手,不愿多说。
十五
林家被抄家的消息传得很快,快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