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身形一僵,眼底泛起异样波澜:“若我不愿呢?”
看出梁鹤亭眼底的执着,徐槐烟心里生出几分无奈。
屋外天色已经暗下来。
想来此时,也没空去寻娘亲了,只能明日再去。
徐槐烟在对面坐了下来,她望着梁鹤亭半晌,叹了口气:“侯爷,你此话何意?”
这话却问到了梁鹤亭。
他愣了一瞬,一时却又回不上话来。
徐槐烟便沉沉再度开了口:“侯爷,过去的事何必在意呢?难道因为这些信,你能将我嫡姐捧在掌心多年,如今得知信非她所写,你这些年对她的爱意便都是假的了吗?”
梁鹤亭怔住,眉头拧了起来。
“可……若是早知一开始是我认错了人,我……”
话到一半,他却是也没了声。
是啊,是他认错了人。
可五年时间,他和徐月婉成为夫妻五年,她其实跟信中的喜好完全不同,只要他有半点疑心,就能发现真相。
然而他选择忽视,他也是真正将徐月婉当做妻子在对待的。
而对于徐槐烟,从她进门的第一天起,他对她就充满了刻板印象,他不顾她的所有解释,不顾她的处境,一次又一次将她陷入困境,一次又一次罚她。
甚至到最后,他对她动了家法。
那一鞭又一鞭,五尺男儿尚且受不住,可他当时却丝毫没有收力,朝她身上打下去。
似乎意识到什么。
梁鹤亭看她:“那日祠堂大火……”
“不是我放的。”
徐槐烟眼眸清明,无比坚定,“不管侯爷你信是不信,清者自清,我不再多辩。”
她骨子里带着无从屈服的倔强。
梁鹤亭眸色沉了几分,“……好,我知晓了。”
“侯爷若是没有旁的事,妾身想要休息了。”
徐槐烟是赶客之意,梁鹤亭深深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离开。
……
翌日清早。
徐槐烟起了早,梳妆完成后便收拾了一些补药,动身要去见母亲。
才踏出院子,就见梁鹤亭在门口等着,见她这般模样,他眉梢轻挑:“夫人要去何处?”
“去看望娘亲。”徐槐烟淡淡回答。
“我随你一同去。”
梁鹤亭却是当即跟了上来。
徐槐烟脚步顿住,她看向梁鹤亭:“侯爷可还记得那日在宫中,我问你是否会救我娘亲,你很坚决说不会救,如今敢问侯爷,又是以何种身份和心态去看望我娘亲的?”
一句话,梁鹤亭的步履僵住。
徐槐烟不再管他,径直踏步离去。
眼看着她的背影踏出门口。
不知为何,梁鹤亭的心里莫名生出莫名空寂。
仿若她这一走就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似的!
梁鹤亭被自己这年头吓了一跳,很快压下不再多想。
他往她的院落看了一眼,空旷寂寥。
他忽地记起,年少信中,徐槐烟提过她爱海棠。
“来人,去寻几棵海棠树,移入夫人院里。”
从前未能给她的,从如今补救也不晚。
梁鹤亭这般想,他坐在院子里,亲自看着海棠树移植过来。
可这日。
他从早上等到天黑,却迟迟不见徐槐烟回来。
正要派人去寻她之际。
一名宫人来了他府上通报:“侯爷,太后临时将夫人宣入宫去了。”
“什么?”梁鹤亭眉头当即拧起,“何时能归?”
“大抵是明日,侯爷不必担忧。”
宫人如此答。
梁鹤亭落下心,便又等到了第二日。
可第二日,他依旧是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见徐槐烟回来。
宫里又来了人,说是要将徐槐烟留更久。
梁鹤亭耐着性子等着,他想,徐槐烟总要回来的。
可怎么都没想到的是,等了半月。
他等来了从宫里抬回来的一副棺椁!
不等梁鹤亭辨认明白,抬棺椁回来的宫人到他府前,当即就跪了一地,放声哀嚎——
“侯爷节哀!夫人在宫中身患恶疾,已身亡!”
第22章
轰然一声。
宫人的哀嚎哭声如雷声在梁鹤亭的耳边炸开。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看着旁边那黑金棺椁,脚下几乎站不稳踉跄了几步。
“你说什么?你说这里面之人,是徐槐烟?!”
可笑!
梁鹤亭心里生出巨大的荒唐可笑来。
不过前几日,徐槐烟还在同他争执说话,她活生生走出的侯府,怎么就进了趟宫,人就没了?!
他不信!
可宫人的哀嚎却还在继续,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晰。
“太后患疾,魏国夫人徐槐烟贴身照料,不幸染疾,病情恶化,经太医抢救无效于今日寅时三刻身亡!”
“陛下及太后念其功劳,特追封其为一品诰命!赐御匾!修陵墓安葬!”
“永安侯,节哀!”
一番话下来。
与其说是在安抚梁鹤亭,更像是在公告天下‘徐槐烟’身死之事。
脑中紧绷的弦在意识到这点时猝然断裂。
梁鹤亭眸色发冷,他冲上棺椁前。
“打开!”
霎时,周遭寂静无声。
宫人脸色一僵:“侯爷,您……”
“我让你打开棺椁!我要亲自看看着里面躺着的,是不是我妻!”
梁鹤亭的态度冰冷坚决。
可在场之人却无从反驳,领头的宫人无可奈何,只能跟人使了个眼神,当即推开了棺椁。
梁鹤亭踏步上前,一把推开棺椁盖。
他定睛垂眼看去,心下陡然一惊。
宫人当即上前来叹了气:“侯爷,夫人恶疾,临死前脸上已面目全非,奴才刚刚也是不想您受到刺激。”
梁鹤亭却没有任何动静,他死死盯着里面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那尸体穿着徐槐烟的衣裳,除了那张看不清面容的脸,身形首饰几乎跟徐槐烟毫无二致。
可梁鹤亭却清晰认得出——
“她不是徐槐烟。”
他冷声咬牙切齿吐出。
可话音才落,宫人便当即拔高了音调:“侯爷伤心过度!还是要认清现实!这棺椁之人,乃是陛下和太后亲自过眼的,她就是尊夫人徐槐烟!”
此话,便是明晃晃的威胁之意。
梁鹤亭心里发笑,却也听得懂,这便是皇权!
陛下盯上了他的妻子,可也要名声。
就只能让‘她’死在大众面前!
实在是好一招偷梁换柱!
他竟真没想到,那日徐槐烟随意踏出侯府的一幕,竟真要成了他跟她见的最后一面了!
可梁鹤亭不甘心,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徐槐烟他想跟她好好过日子,她甚至还没看见他特意给她准备的海棠!
他死死咬牙盯着面前的宫人,“若本侯认定,棺中之人并非我妻呢?”
“侯爷又说胡言了!”
宫人叹了口气,告诉他,“永安侯,男儿志气在四方,劝您尽早节哀,葬礼过后,您还需披上盔甲上战场!”
“什么?”梁鹤亭愣住。
“陛下已决定命你为征西大将军,择日发兵!”
宫人的话陡然降下。
梁鹤亭几乎发笑,好,陛下竟将他死死拿捏住。
良久,他终于还是跪下来:“臣……接旨。”
……
徐槐烟的葬礼在皇室操持下盛大非凡。
府中上下皆为她受灵七日。
待一切结束,已经是半月之后。
梁鹤亭受命发兵西南,临走前,陛下替他在宫中举办了践行宴。
宫宴上。
梁鹤亭坐在离陛下最近的位置,足以见他被重视的程度。
可他的神色却冷得很,看不出丝毫喜色,其他人皆理解他刚丧妻,也就未来打扰。
不多时,谢明渊出席。
他的身边跟着皇后,还有一位得新宠的贵妃。
梁鹤亭本心不在焉在认出那熟悉的脸,当即忘了礼仪,神色阴沉上前:“徐槐烟?”
他的手还未伸过去,被人当即拦住。
“大胆!永安侯,这是陛下新封的愉贵妃!莫要认错了!”
第23章
殿内四下无声。
梁鹤亭喉头哽住,不可置信看着一身锦衣的徐槐烟。
她分明是徐槐烟!
可她看过来的视线却是异常漠然:“这位大人,我们可曾见过?”
梁鹤亭怔住。
而这时,谢明渊伸手过去,当着他的面将人拉到他身侧。
“永安侯,朕理解你的心思,朕第一次见愉妃时,也吓了一跳!”
“她跟梁夫人确实有几分相似!”
“不过这些时日,朕已确认过,她并非梁夫人,还请永安侯早日节哀。”
一番话下来,已然将梁鹤亭的疑心堵得死死的。
当众之下,梁鹤亭自然不能再跟皇帝的贵妃多做牵扯。
他心里虽有不甘,却也只能躬身致歉,往后退去。
周遭众人一时皆眼观鼻鼻观心,默契不语。
其实少有几个见过徐槐烟的人都看得出,这位凭空冒出的愉妃,确实与那梁夫人长得一模一样。
加上前段时间,梁夫人在宫中的死因本也就来得蹊跷。
京中本就已流言四起,而这位愉贵妃,时机来得更是巧。
世人皆知,陛下有风流的毛病,每逢外出,总要带回女子进后宫封妃。
独独这位愉妃,却是来得最莫名。
听闻,她是陛下只在京中微服私访了两日便被带回宫的。
按明面上的说法,这愉妃乃是与她母亲在京中母女相依为命,并无其他家人,偶然救下了陛下,生了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