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代价太大,政府决不会批准市政这么大动干戈。
“是要举办国际峰会吗?”
“没有。”
陆时浅皱起眉,“那平平常常的,市政哪来的钱?”
“市政没有。”梁朝肃瞥她一眼,“我有。”
陆时浅惊了一下,梁朝肃这四年完全显现出他经商的魄力手段,眼力毒辣,做事老练,唯利是图,平白无故砸钱给市政,满城换绿化,还是碗口粗的老树。
只这几条街的花费,大几千万都打不住。
实在跟他的作风不相符。
“那换的是什么树种。”陆时浅着实好奇,又不敢直接问,旁敲侧击的。
梁氏在城郊有一个绿植园项目,早年项目刚开始,投资不大,种的都是些平常树种。
这几年项目不断扩展,陆时浅听陆铭城偶尔提过,绿植园升级了许多珍稀品种,要是淘汰下来的老树,捐给市政,跟政府打好关系,也不是不可能。
“春樱。”
陆时浅陡然愣住。
绿植园没有春樱,倒是因为陆铭城喜欢,磨得梁父大笔一挥,在绿植园升级品类清单里,添了许多春樱种类,关山,麒麟,白普贤,红普贤,还有她最喜欢的松月。
只是她喜欢的松月,比不上陆铭城仅提一嘴的松月。
前有梁父追加投资,后有梁朝肃满城春樱。
第21章警告她给陆铭城坐踏脚石
回到梁家,陆时浅一进客厅,陆铭城正在倒茶,身边坐着沈黎川,右侧是沈母沈父。
一张长沙发挤着四个人,愈发显得对面梁父梁母坐的沙发空荡。
氛围却是融洽和乐的。
陆时浅不太想掺和进两家合宜的场合,礼貌打完招呼,告辞上楼。
梁朝肃叫住她,“这就是你的教养?客人还在,坐下。”
陆时浅转过身,眼风扫过陆铭城和沈黎川,“这种场合,我不适合在。”
梁母余光瞥见沈父沈母同时望一眼陆铭城,面色不太好。
她心里一咯噔,沈家是诗书传家的儒商,格外注重人品礼仪,今日来,沈父态度寡淡,沈母也颇有微词。
陆铭城坐到他们中间,温言软语哄了好一会,才见缓色,陆时浅这一句,犹如风吹火星,眼见重燃。
梁母当即转头紧盯陆时浅,语气严厉。
“菲菲在医院已经主动跟你道歉,大庭广众之下她知错能改,你还要抓着不放到什么时候,梁家养你二十几年,你就只记住不好,没记住恩吗?”
陆时浅沉默。
记仇不记恩,陆铭城辱骂她时也讲过。类似的话,从两个不同的人嘴里讲出来,要么是看法惊人一致,要么是私底下早有交流。
而当人下意识盘算恩情,就是索求回报的时候,所以在梁母看来,陆铭城折辱她,是她应该的,梁朝肃压迫她,是她应该的。
梁家养育了她,她该献上皮肉血骨,粉碎自尊人格,为梁家生,为梁家死,为梁家五体投地,鞠躬尽瘁。
她不能有一丝一毫反抗,否则就是忘恩负义,忤逆狂悖。
“母亲,女孩们偶尔拌嘴,论恩仇就过了,梁家家大业大,也用不着计较一份养恩。”梁朝肃忽然出声。
他坐得端直,瞥向陆时浅的眼神也严肃,“还不过来跟母亲道歉。”
陆时浅一动不动。
她望见客厅悬吊的水晶灯,折射的五彩晶光划出两个世界。
沙发是一个世界,光华璀璨,热闹团结。
她站的楼梯口,是另一个世界,昏昏暗淡,形单影只。
如此割裂崩碎。
陆时浅忽然弯眉笑,“您就当我白眼狼,生性狭隘刻薄吧。”
她转身上楼。
梁朝肃少见发了火,“过来,坐下。”
他声音前所未有的戾气,危险。
陆时浅脚步一顿。
对上沙发上男人目光如冰,冻得她心脏一阵阵发寒。
再远处,沈父沈母睨一眼她,再睨一眼陆铭城,脸上不虞改换庆幸。跟着梁母紧绷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松缓,与梁父对视间,心照不宣。
陆时浅蓦地想起车里陆铭城的电话,瞬间醍醐灌顶。
梁朝肃是在帮陆铭城洗清名声,先是故意让她看到电话备注,心中惊异,再而车里提出春樱,一起一落,心绪不平。
回来后再强留她,进一步激恼她,现场上演一出她叛逆乖张的戏码,用事实证明陆铭城行为过激,全是事出有因。
陆时浅骨头缝都渗出寒气。
难怪南方商界都传梁朝肃深谋远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女人之间玩手段,她没输过。
可他仅一个电话,这么短的功夫,已经想好解决对策。一步步,一句句,暗藏陷阱,引着她自动跌进坑底。
手段高超,心思深狠,对她性情的把握,也精妙绝伦,再来一次她还是逃不过
想明白这点,陆时浅也不抵抗了。
明摆着是踩她衬托陆铭城的局,梁朝肃哪里会放她临阵逃脱。
陆时浅退下楼梯,视线梭巡一圈。
两排沙发只剩梁朝肃身边一个空位。
她不想坐,却必须坐,犹豫几秒,紧靠着扶手坐下。
客厅内沉默一瞬,重新热络起来。
她和梁朝肃之间本来隔着不大的距离,随着客厅气氛越发火热。
他竟凑近她,语气愠怒,“车里答应我什么?你不敢留下,是怕直面沈黎川和菲菲亲密?”
陆时浅偏头,望见他眼中铺落了水晶吊灯几点灿光,黑亮沉郁,冷静到整个人都锋利。
想法却是摸不着边际。
她答应不沾沈黎川,不应该是见人就躲,拉开十万八千米的距离?坐下观看沈黎川亲密陆铭城,岂不是更彰显她在意难忘。
“恶心。”陆时浅撇开头,懒得猜他心思,更不想看他,“我看不喜欢、厌恶的人,只会觉得恶心。”
身旁的男人不知道听没听出来,喘息声是急促了。
引得对面沈母关心,“朝肃不舒服?”
陆铭城刚才为保形象,一直不敢插言,这会儿实在忍不住,“哥哥是还在生陆时浅的气,她一直看不上我,什么都想跟我争一争。”
陆时浅撩眼皮。
陆铭城怕她再揭老底,如临大敌。
梁母也瞧见了,先声夺人,“你又想闹什么?私底下牙尖嘴利,菲菲忍你了,如今是商量她的终身大事,你能不能有点大局观。”
“母亲。”陆时浅叫不出妈妈,“我什么都没讲。”
话音未落,陆时浅腰间猝然一紧,力道出奇的大。
她心口狂跳。
始料未及梁朝肃竟如此胆大妄为,知道他是在警告她老实点,安安静静做陆铭城的踮脚石。
可七八双眼睛盯着,他不怕被人发现吗?
或许……他已经不怕被发现。
如今外界公认他是克己复礼的禁欲主义,决不会跟妹妹有奸情苟且。禁忌曝光,所有人只会认为,是她不知廉耻勾引在先。
他是受害者,得大众怜悯原谅,她是妖妇贱人,骂名苦果全由她背。
陆时浅从头到脚仿佛浸泡在冰潭里,一声不敢吭了。
“越大越不像话……”
“次次顶得菲菲下不了台……”
“太浮躁,戾气重,不服管教……”
简直颠倒黑白。
陆时浅顾不上这些,精神崩到极致。
她垂头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