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奇怪的看着他:“魏嵩,扶歌出征回来你们就要成婚了,怎么还跟我这般生疏?”
“说起扶歌,自她出征塞北,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你有没有收到她的消息?”
我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这是,忘了这三年来发生的事情?
魏嵩也皱起了眉,他盯着我娘看了片刻,朝门外吩咐:“让将军府的人接褚夫人回去。”
说完,他起身往外走。
“褚夫人,日后,莫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我娘一愣,可魏嵩留给她的,却只有背影。
我紧紧守着她,生怕她再次收到刺激。
很快,褚繁霜来了。
她刚进门,我娘立马上前抓住她的手:“繁霜,魏嵩跟扶歌是不是吵架了?他们说扶歌死了?怎么可能呢,明明扶歌还在外面征战……”
褚繁霜淡淡的看着她,眼里是深深的疲惫:“我们先回家。”
没有争辩,没有剑拔弩张,我娘顺从的跟褚繁霜上了马车。
刚到将军府,就见一侍卫前来禀报:“家主,陛下有旨,明日寅时三刻,大军开拨!”
我娘看向褚繁霜,温柔的将她散落的发丝挽到耳后。
“繁霜,你和扶歌是娘在世上唯一的念想,无论如何,都要平安回来。”
褚繁霜红了眼,我也红了眼。
第9章
沉寂已久的将军府,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出征日。
因着褚繁霜的吩咐,没有人在娘面前提我是叛国贼的事情。
更没人敢提,褚繁霜走路时的歪斜。
我娘忙前忙后的给褚繁霜准备着随军要带的东西。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将包袱递给褚繁霜:“繁霜,此去艰险,娘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褚繁霜郑重的接过包袱,低声道:“够了。”
用过饭后,褚繁霜然一个人去了祠堂。
她跪在地上,烛火照的她脸上明暗不定。
可她,依旧什么都没说。
寅时一刻,褚繁霜身披战甲,策马往城门处奔去。
城门口,大军齐整整的站在那里,魏嵩骑在马上,眉眼冷淡。
我有些发怔,陛下为何要让一个文臣为主将……
一个粗蛮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怎么,残废也能出征了?”
褚繁霜勒住马,看着陈博荣:“你这样说,可是对陛下的旨意不满?”
陈博荣脸色微变,怒视着她:“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褚繁霜握紧长枪:“那就闭嘴。”
这一刻,她身上属于将军府的傲骨,隐约而现。
我笑笑,三年了,她终于被准许上战场,此番,若是她寻不到我,定然不会轻易罢休。
也好。
就让世人看看,我孟扶歌绝不是叛国贼。
将军府的忠魂,更不会因我而碎!
褚繁霜走到魏嵩身边,下马朝他行礼:“主帅,褚繁霜前来报到。”
魏嵩垂眸看着她,还未开口,便听军中有人叫嚷。
“主帅,我等绝不同意让褚家人做副将指挥我们!”
“是啊,谁知道这个姓褚的什么时候就把我们带进死地!”7
“褚家人,不可为将!”
这声音越来越大,让魏嵩眉心紧蹙。
褚繁霜唇色发白,提起自己的红缨枪,坚定开口。
“主帅,此番出征,我愿当个小兵,只求一个上战场杀敌的机会!”
魏嵩看了她几秒,眉梢微动:“准了。”
褚繁霜走到大军的最后一列,站在了最边缘的位置,这才平息下众人的抗议。
我看着她被人避如蛇蝎,心里愧疚难当。
“对不起,阿姐。”
可她只是提着长枪,瘸着腿,随着大军一步步往前走。
风雪难挡,黯夜终溃。
行军十日,终于到达边疆。
熟悉的漆黑城墙,熟悉的黄沙漫天,就连空气中都飘着隐约的血腥味。
魏嵩进了城,扫视四周,皆是疮痍。
他眉心都没皱一下,直直朝城主府走去。
刚到门口,便见一群百姓跪在那里,城主正派将士去扯,场面一片混乱。
魏嵩下了马,走过去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城主早就收到消息他要来的消息,忙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小跑到他面前。
“贺主帅,不碍事,一群刁民闹事而已。”
魏嵩还未开口,一个少年便叫喊道:“我们没有闹事!我们只是求你去找褚将军!”
我猛地攥紧手。
魏嵩看着那少年,慢慢开口:“你口中的褚将军,是叛国贼孟扶歌?”
少年顿时怒了:“你胡说!褚将军怎会叛国!”
他身后的同伴也扬声道:“就是!褚将军打塞北从不留情,她怎么可能叛国!”
那些跪在那里的百姓也纷纷附和。
这一幕,引的我眼眶有些发热。
有将士厉声道:“一群庶民懂什么!赶到一边去!”
魏嵩没再管这里的喧闹,径直走进了城主府。
倒是褚繁霜经过他们的时候,微微顿了顿脚步,最后也跟了进去。
夜里,寒月如水。
我站在院子里,望着墨蓝的天,有些恍惚。
我从未想过,还会到这极寒之地来。
这里放在外头的水,一夜就能结成厚厚的冰块。
正因大梁的将士多受不了这样极致的寒冷,塞北才能嚣张这么多年。
三更天时,众将士才陆陆续续散去。
褚繁霜和魏嵩走在最后。
魏嵩望向天边,声音冰冷:“躲了三年,孟扶歌终于要无处可藏了。”
褚繁霜没说话。
魏嵩看向她:“褚副将,你不要心软。”
褚繁霜攥紧手,眼眸寒透:“我只是在想,要如何杀了她。”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底刺痛到麻木。
第二日,军旗飘扬,大军士气如虹。
魏嵩翻身上马,冷喝道:“出征!”
整整三月,我漂浮在空中,看见无数断肢残臂。
他们终于打到了王城。
褚繁霜盔甲上满是鲜血,仅三月,军中再无人将她与我这个叛国贼联系在一起。
褚繁霜看着不远处的王城,声线发冷:“这一路,都没有孟扶歌的踪迹。”
魏嵩淡淡开口:“打下这里,就能找到她了。”
大军终于逼近王城下。
他们终于看到了塞北王城的全貌,也看见了城墙上的我。
冰冷雪白的城墙之上,血红的塞北王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而我那冰冻三年的尸身,穿着生前的黑色盔甲,被吊在王旗之下,随风飘扬……
第10章
如我所愿,魏嵩和褚繁霜尽皆变了脸色。
就连身后的大军也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寂。
不知道从何方传出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那……那是不是孟扶歌?”
魏嵩骤然扭头,向来温润的脸上戾气隐现。
可他一个人怎么抵的住千万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我。
“是孟扶歌,我见过她,我认得她!”
“她身上穿的盔甲与三年前一模一样!”
“她没有背叛大梁,她早就死了!”
“褚将军!”
十万人的声音逐渐汇聚成一道洪流,声震云霄的只有三个字。
我看向城墙上挂着的尸体,心里涌起一股闷闷的钝痛。
我死了,这是我早就确定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塞北用了什么法子,竟让我的尸身三年不腐,且以这种屈辱的方式出现在大梁将士面前。
跟塞北打了这么多场仗,我清褚他们想要做什么。
若是大梁迟迟不动,我便是塞北王族的战利品。
若是大梁兵临城下,我便是第一道震慑。
一如此刻。
不得不说,塞北的计策很歹毒,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很有用。
两军交战,攻心为上。3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大梁子民恨我入骨。
他们叫我,叛国贼,我与我的家人尽皆受了整整三年的侮辱。
他们不知道,魏嵩带的这十万大军里有九万九,都是从前那十万亡魂的亲朋。
他们都想将我找出来,挫骨削皮。
如今事实摆在他们面前,将他们的愤怒转为愧疚,成了他们悍不畏死的催化剂。
魏嵩挥剑向天,声音里含着无尽的怒与痛。
“攻!”
没有一刻迟疑,烟尘骤起,喊杀震天。
我看见大梁将士眼中含泪,将刀尖狠狠刺入敌军胸膛。
我看见魏嵩杀红了眼,明明该坐镇后方却身先士卒以伤换伤。
我看见褚繁霜眼里好似要滴出血来,长枪无数次挥动,好似地狱恶鬼。
我知道,这场仗,大梁必胜。
我笑了笑,没想到,我死后,还能为大梁尽一份力。
在日头西沉的最后一刻,塞北王城的城门,轰然倒下。
鼻尖的血腥气越发浓了……
等一切平息,大梁将士站满了官道,静静等在城墙脚下,齐齐看着通往上面的那截阶梯。
魏嵩和褚繁霜站在最前方,可谁都没有率先踏上去。
我无奈的扯扯唇角。
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找到我吗?怎么我就在面前,他们却不敢见了?
我以为我会觉得讽刺,会有种报复成功的快意,可我终究是心脏发酸。
我舍不得他们难过。
这时,右将军苏明一单膝跪地,声音沉重:“主帅,还请与褚副将,迎将军回家!”
魏嵩身子重重一颤。
偌大的官道上,一个又一个人跪下去:“请主帅,迎褚将军回家!”
半晌,魏嵩闭了闭眼,踏上了台阶。
台阶不高也不长,可他走的每一步,都好像用尽了全部力气。
终于,他站在了我尸体前,扯住了那根结实的麻绳。
以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