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年双眼失神地沉默了好久,才沙哑着说:“听到了。”
“你说说你们两个人,怎么就搞成这样的呢?”祁母眉心深皱不解,“窈窈那孩子不是什么心肠硬的人,现在竟然连看看你都不肯。”
祁景年敛下眼睫,掩去眼底所有的情绪:“是我的错。”
都是他的错。
在吊水的安眠效用下,祁景年渐渐睡去。
他梦见了上次没有做完的那个梦。
公主手拉缰绳坐于马上,神色在听到那句“不曾”之后如同结了冰霜。
她深吸口气,别开眼:“我明了了,那便……就此别过吧。”
景年起身,送上一把匕首:“公主,保护好自己,往后的路,您要自己走了。”
笙笙拿起匕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终究是一言不发,驾马离去。
直到在看不见她的背影,婢女樱儿才从地上起身:“驸马这是何必?您该和公主一同离开。”
景年眸色如夜,隐在黑暗中深不见底。
“我不能走。”
敌军攻城,必要斩草除根,寻不到公主的身影他们定会追来。
耳边传来远处马蹄踩地的声音,空气一瞬剑拔弩张。
铛的一声,景年拔出腰间佩剑,寒光在眼前闪过:“樱儿,你逃吧,不要白白丧命于此。”
而这里,有他为她清除忧患便足够了。
护她,本就是他的职责,只是他再也无法护她一世了。
……
看着侍卫倒在血泊之中,祁景年以为这个梦就该这样结束了。
然而眼前画面一转,又出现了公主的身影。
只见笙笙驾马离开之后,却没有跑远,而是停在了深林之中。
她拿出那把匕首,神色逐渐痛苦。
下一瞬,她忽然抬起手臂,然后毫不犹豫地举起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口中。
祁景年浑身一震:“不……”
第四十七章
祁景年浑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本能地做起深呼吸。
他心有余悸地回想起方才梦里的那一幕。
为什么……她会选择死?
而又是为什么,那么巧,她死在了二十八岁?
江笙笙从前就做过这个梦,是不是她也梦见了自己死在二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
很多断断续续的东西好似可以连成一条线,但是还不明显。
祁景年揉了揉发痛的头,重新躺回了病床上。
有些事情想再多也想不出答案,不如不想。
可他还是情不自禁的想起江笙笙。
从前只是听人说,说思念是一种病,能蚀人骨肉,祁景年不信。
如今落到自己身上,才发现,这比蚀人骨肉更痛苦。
……
祁景年住了半个月的医院,出院那天,刚好是除夕夜。
回家的路上,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雪。
上海有好几年没下过雪了。
他倏地响起有一年,江笙笙趴在别墅的沙发上,抱着手机有些不满的抱怨:“景年,冬天都要过去了,看来今年也不会下雪了。”
彼时的祁景年正在看资料,闻言抬起头,笑容温柔:“你要是想看雪,我带你去北京看。”
江笙笙坐起身:“还是算了,你学校那么多事要忙,只要等到上海下雪,你陪我出去玩就可以了。”
祁景年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好。”
思绪拉回到现实,祁景年已经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他看着雪出神,才发觉离那天竟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物是人非。
另一边,江笙笙正在极力劝导沈寻和沈骆回家过年。
她父母离异,现在已经有了各自的家庭,她回哪边去都是打扰,索性就留在公寓里。
可没想到沈家两兄弟知道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自己留下。
沈骆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态度很明确:“笙笙姐,要么你跟我们回去过年,要么我们留下陪你,只有这两个选择。”
江笙笙有点头疼。
她无家可归,可不想让他们也跟着不在家里过年。
但她跟着他们俩回家过年算怎么回事?
沈寻看出江笙笙的纠结,放轻了声音:“笙笙,我们是朋友,你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如果你觉得不行,我们过完大年初一就回来。”
“不可以。”江笙笙想都没想就拒绝,“你们现在就回去,我不跟你们走。”
“笙笙……”
“笙笙姐!”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开口,而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江笙笙的电话。
是祁景年。
江笙笙走去阳台上接起,一低头,却看见楼下停着辆熟悉的黑车。
而祁景年就倚在车门前,嘴里衔着支烟。
白色的烟雾混着白色的雪花,让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格外明显。
他似乎是没想到江笙笙会突然出现在阳台上,要去拿烟的手停在半空,直到香烟烧尽了才回过神。
江笙笙看他一眼,收回目光,背对着他接起电话。
这时,沈骆走进阳台:“笙笙姐……”
剩下的话都在看到祁景年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来干什么?!”
江笙笙挂断通话,越过他走进屋中。
“我晚上去祁家过年。”
第四十八章
闻言,沈寻和沈骆皆是一怔。
沈骆先激动起来:“笙笙姐,你怎么还能去他家?你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江笙笙淡淡地看过去:“我去祁家不是因为祁景年,从小到大祁伯母和祁伯父都把我当成亲女儿对待,我没有理由拒绝。”
一句话浇灭了沈骆心中的火。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你可以断了和某个人的联系,但两个家庭不可能隔断。
而且她和祁景年之间的事,不会影响她对祁家夫妇的态度。
沈骆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沈寻没表露什么情绪,但他眸光微微暗了些。
没一会儿,沈寻和沈骆拖着行李离开。
“笙笙姐,你什么时候走啊?”
江笙笙顿了下:“我还没收拾好,等会儿。”
门关上,江笙笙回到自己屋,松了口气。
其实是祁母让祁景年给她打电话,让她回去过年的,但她没答应,撒谎说今晚会和江母一起过,转过身来又骗了沈寻和沈骆。
除夕夜对于她来说和每一天并没有什么分别,而她哪里都不想去,只想一个人呆着。
夜色降临,沈寻给江笙笙发了条消息说他们到了。
她回复了条好,从阳台上往下看,不见祁景年的身影,穿件外套就出了门。
虽然她哪里都不想去,但总归是新年,该吃点饺子。
出电梯的时候,外面响起烟花绽放的声音。
同时,江笙笙看见了倚在楼梯口处抽烟的祁景年。
四目相对了一秒,她淡定地往外走。
对于他的出现,她已经不意外了。
江笙笙往前走,祁景年就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觉得累,也觉得茫然,不明白自己已经把话说的那么绝,为什么他还来。
“新年快乐。”祁景年突然开口,声音不知怎地有点哑,“上海……终于下雪了。”
这一句就把江笙笙的记忆突然拉扯回过去的某一天。
她曾经很期待上海的这一场雪,但现在真的等到,却早就物是人非。
江笙笙停住脚步,没回头,语气比刮来的寒风还冷:“你不出现我最快乐。”
祁景年浑身一僵,嘴唇抿紧,生生咽下涌上来的疼。
他假装没听见她刚才说的那句:“你说今天会去找江伯母,但你没有。”
“突然不想去了。”
说完,江笙笙突然发现,自己竟越来越能面不改色的说谎。
但这不重要。
她再次抬步:“你走吧。”
然而祁景年却忽然说:“我在梦里看见你死了,在二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
江笙笙脚下停住,有些僵硬地转动脖子:“你梦见的?”
“我梦见的。”祁景年吞了下喉咙,“而在之前,我也死了。”
他抬起眼看她,果然在她的眼睛中看到了惊讶的情绪。
和他猜想的一点错都没有,江笙笙只梦见了关于她自己的那一部分,她不知道梦中的他到底为什么说出那么决绝的话。
要解释吗?似乎也没有要解释的必要,毕竟那只是一个梦,是不是前世无人知晓。
江笙笙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梦见又怎么样?”
祁景年攥紧手指:“我只是想问问,你之前……是不是也以为自己会死在二十八岁生日那一天?”
第四十九章
这是江笙笙唯一没说出口的秘密,就算是对沈寻,她也没说过。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说,以后更不会说。
可现在,祁景年却问出了这个问题。
沉默半晌,江笙笙看向他,扯出抹笑:“一个梦而已,你也当真,你几岁小孩?”
说完,她大步走回楼里。
被祁景年折腾完这一番,她彻底没了吃水饺的心思。
回到家刚好十一点五十九分,江笙笙坐在沙发上在心里默数,最后一个数,窗外绽放出来大片的烟花。
好漂亮,好繁华。
但没有一朵属于她。
坐了很久,江笙笙起身走向阳台,往窗外看,发现祁景年还站在那里。
那年他们承诺过的雪夜,竟然是这样度过的。
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
江笙笙拉上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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