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璟掩在袖中的手骤然收紧，语调却依旧平稳寡淡：“本王说了，这不是沈将军该管的事，也不是沈将军能管得了的事。”
他比谁都清楚，祝舒珣不会轻易与他回京。
但他更不喜欢有别的男子对她有一丁点的觊觎。
两人四目相对。
许久，沈云涧收回目光，却是看向祝舒珣：“云昭姑娘，若是你有一天无处可去，便到吴江来找我吧，我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陆怀璟神情一冷，心底升起隐隐怒意。
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身后祝舒珣语气平静：“多谢你的好意，但我生为北昭人，死，也只能死在北昭。”
闻言，一抹复杂的情绪在沈云涧的眸底转瞬即逝。
可他并未再说什么，淡淡一笑：“那还真有些可惜了，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
祝舒珣轻轻颔首：“你也不必将今日之事放在心上，就算不是你，任何一个人受伤倒在悬崖，我都会救的。”
沈云涧步伐缓慢地向她走近了两步：“天快亮了，云昭姑娘，你还带我走吗？”
不等祝舒珣应声，陆怀璟朝外面唤道：“裴深！”
须臾，裴深便快步走进屋子：“王爷。”
“带沈将军下山，找太医给他诊治，待沈将军痊愈便护送他回吴江。”陆怀璟淡声吩咐，“不得怠慢，知晓了吗？”
裴深垂首：“属下明白。”
说完，他起身走到沈云涧身侧：“沈将军，这边请。”
沈云涧无奈一笑，搭上裴深的肩：“辛苦了。”
两人很快离开，屋内重新归于安静。
陆怀璟缓缓转身看向祝舒珣，眸光似冰雪融化：“容玥……”
“怎么，王爷也想像威逼利诱沈云涧那样对我吗？”祝舒珣淡然抬眸，双眼像平静湖面。
“我不会。”陆怀璟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祝舒珣直直地凝望他：“你不会？那我现在让你离开，永远都别来找我，你做的到吗？”
第四十五章
做的到吗？
听着祝舒珣毫无起伏、平静淡漠的语气，陆怀璟的心就像是被无数根针扎了似的，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
他攥成拳的双手收得更紧，再开口时嗓子已然发哑：“……我做不到。”
祝舒珣面无表情，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
半晌，她淡淡收回目光，什么都没说，越过陆怀璟便向外走去。
陆怀璟心一紧，忙伸出手握住祝舒珣的手腕：“容玥！”
“你到底为何躲着我？你可知晓你假死的这一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祝舒珣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倏地轻笑了声。
她看向陆怀璟，口吻寡淡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讥讽：“那你可知与你成婚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陆怀璟浑身顿时发僵，胸口堵了块石头闷疼。
他声音更哑：“我知道……容玥，我都知道的……”
“正因如此，我才想弥补你。”
“但我不需要。”祝舒珣十分冷静，“陆怀璟，我想我那日已说得很清楚，我不再是北昭的长公主，也不再是你的妻子，我只想离开京城。”
陆怀璟手上不自觉更用力地抓紧她，像是怕她突然消失：“那我要怎么办？容玥，我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你要我怎么办？！”
他从未如此语调失落而委屈过。
祝舒珣听着，喉间控制不住的有些发涩。
她张了张嘴仍想说：与我无关。
可话到了嘴边，竟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只余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陆怀璟终是松开了祝舒珣的手。
他移开眼，似乎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只怕忍不住要强迫的带她回去。
“染眠回来了。”他嗓音低哑，“她知道你还活着，连夜策马赶回京城，你不想见见她吗？”
“她的难过不比我少，你应该知晓的。”
祝舒珣心底猛地一颤。
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指甲一点点嵌入手心，那细微的疼痛逐渐钻心。
这世间还有人在乎她，在乎祝舒珣。
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成为云昭。
默了片刻，祝舒珣阖上眼深吸了口气。
再睁开眼时，她眼底一片清明：“我回去见染眠一面，但之后我还是会离开。”
陆怀璟正要上扬的嘴角就那样僵在了脸上。
他顿了顿，又强撑着扯出抹笑：“好，这样也好。”
总归，她还有牵挂，还是有惦念的。
天色泛白时，一行人从灵觉寺离开返回京城。
马车停在摄政王府，祝舒珣站在府门前，有些怔楞地望着那暗红的牌匾。
分明她也没离开几日，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正出神，一道身影从府内直奔祝舒珣而来。
“容玥！”
江染眠扑了个满怀，双臂紧紧搂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止不住轻颤：“祝舒珣，你竟敢骗我！”
感受着怀中好友的温热，祝舒珣的眼眶也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
其实她在宫外漂泊这一年，又何尝不是孤独的？
亲人不能相见，好友不能相认，孑然一身如野鬼般。
多少个夜晚，她都是在无声流泪中度过，但天明也只得擦干泪痕再次流浪。
祝舒珣鼻间泛酸：“抱歉，染眠……”
两人在原地相拥了许久，陆怀璟始终在一旁看着，终是出声：“外面冷，你们还是进屋吧。”
江染眠这才回神：“是了，容玥身子不好，不能受冻。”
她说着，就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了祝舒珣肩上，而后拉着她走去屋中。
祝舒珣怔怔地看着她下意识关怀的举动，那句“如今我体内余毒已清，没那么虚弱了”便没有说出口。
东院寝殿。
江染眠紧紧地握着祝舒珣的手。
她神色犹豫，迟疑了好久，才缓缓开口：“容玥，你为何非要离开京城呢？”
“你……难道不喜欢景寒了吗？”
第四十六章
望着江染眠不解的双眸，祝舒珣一时间有些恍神。
这样的场景，一年前发生过一次。
她们也是这样相对而坐，而江染眠当时问的是：你喜欢陆怀璟吗？
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但这次，祝舒珣并没有别开眼。
她定定地看着江染眠，嗓音有些发涩。
“我不知道。”
殿外，正抬手要敲门的陆怀璟身形一滞，手就那样顿在了半空中。
他犹然记得，上次在客堂外听到祝舒珣回答了“不喜欢”之后，他便转身离开，从而没有听到后面她的话。
所以此刻，陆怀璟只是缓缓地垂下了手臂，并没有离开。
然而，殿内却许久都没再传来声音。
他的一颗心也像是被慢慢沉浸深水之中，绝望的窒息蔓延攀爬。
江染眠看着祝舒珣，眉心微微蹙起。
她本想问：怎会不知道呢？喜欢或是憎恶，这都是很明确的感情。
但祝舒珣的眼神太坚定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如今的她对陆怀璟到底怀着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非从前无言的深爱，也非强烈的憎恨。
因为太模棱两可，其中夹杂了太多情绪，所以祝舒珣不知道。
良久，祝舒珣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握了握江染眠的手：“那你呢？我当初分明说让你不要错过，为何你与他没有在一起？”
江染眠一怔，随即露出抹淡而涩的笑：“容玥，自你与景寒成婚那日起，我便已然决定此生与他只为至交。更何况……他爱的你从始至终都是你。”
“阴差阳错，竟是我抢了你的。”
她垂了眸，愧疚铺天盖地而来：“若我能早点知晓这件事，你与景寒……也不会彼此误解多年，如今也该携手相爱，诞下一儿半女。”
“染眠。”祝舒珣微微皱起眉，“这怎会是你的错？当年隐瞒身份的人是我，认错人的是陆怀璟，你自一开始便什么都不知，怎能这样想？！”
闻言，江染眠眼眶一湿，眸中泪光闪动。
她伸手抱住祝舒珣，眼泪顿时从眼角滑落：“可是容玥，你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又怎会与我无关呢？”
“我以为你此生都不愿见我了，景寒去找你之前，我无一日吃得下睡得着，只怕你真的不肯回来，不肯与我见一面……”
祝舒珣的心仿佛被重重一击，又痛又闷，茫茫然一片虚无。
她轻抚着江染眠的背：“我这不是回来见你了吗？若不是陆怀璟说你赶回来只为见我，我才怕是要离开。”
“那你还会走吗？”江染眠松开手，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祝舒珣愣了瞬，双唇张了张：“我……”
她留在这里作什么呢？天下皆知北昭长公主已死，若是她的身份被发现，该如何自处？
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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