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雕梁画栋,许久才收回视线,跟在守门侍卫身后走了进去。
议事殿内,慕明慎还在批改奏折。
见她这时前来,有些讶异:“长姐怎么这时候进宫?可是出了什么事?”
祝舒珣却没应声,只是深深端详着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少年。
他登基三年,有了天家威仪的同时,也有了帝王的猜忌与狠辣。
“这几日我时常梦见父皇,他总同我说,若不是生在皇家,他也许能陪我们久一点。扔下我们,他很愧疚。”
祝舒珣声音浅淡:“我也在想,若你我没出生在帝王家,是不是,也能活的更自在些……”
“不会!”慕明慎突然打断她,眸光冷沉,“我姓慕,生死皆为慕家魂,这皇位上的人也只能是我。”
听着那久久回响的话音,祝舒珣心里最后那一抹侥幸也化作了飞灰。
她喉间涌上抹涩痛,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殿内如死寂般安静了许久。
祝舒珣再开口时,嗓音沙哑:“阿慎,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慕明慎蹙起眉:“什么?”
祝舒珣一字一句,语气莫名悲凉:“赐下圣旨,让我与陆怀璟……和离。”
第九章
然而听到这话,慕明慎几乎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一句:“不行。”
祝舒珣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慕明慎似是被她看得心虚,别开了眼:“至少现在,还不行。”
不是不能,也不是不行。
而是现在不行!
同生帝王家,祝舒珣一瞬便知晓了他心中的所思所想。
原来自己的这段婚事,竟也是他算计陆怀璟的一颗棋子……
一边是血亲胞弟,一边是她心有愧疚,深爱七年的男人。
祝舒珣只觉心被拉扯的像是要撕裂一般!
无声的僵持在沉默中肆意蔓延。
不知过去多久,祝舒珣凝视着慕明慎的侧脸,掩在袖中的手缓缓收紧,而后——
倏地跪在了地上!
她向着眼前的天子跪拜叩首,字字泣血:“求皇上……赐旨。”
慕明慎回头就见这一幕。
他心底一慌,忙伸手想将人搀起:“阿姐,你这是做什么?”
祝舒珣却避开了他的手,没有起身,又重复了遍:“臣意已决,还望皇上成全。”
慕明慎眸色一深,神情愈发冷冽阴沉。
但看着那执拗伏地的身影……他到底还是不忍!
“好。”
说完,慕明慎便走向御桌,展开一道卷轴,提起了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公主祝舒珣与摄政王陆怀璟,三载结缘终难归一意,故立此诏和离,各还本道,钦此。”
望着圣旨上的内容,祝舒珣的心就像是在刀口上滚过,传来细细密密的疼。
从此……她便再不是陆怀璟的妻子了。
慕明慎将圣旨递给祝舒珣:“长姐,既已决定和离,便留在宫中吧。”
祝舒珣动作微滞,静了几秒后才轻声回:“我还有些话……想与他说。”
话落,她便收好圣旨,转身走向了殿外。
但就在跨出殿门的那一刻,祝舒珣突然停住脚步,回眸望去——
只见慕明慎身着龙袍,挺拔地立在那金瓦红墙之内。
可浮现在祝舒珣眼前的,却是三年前那个窝在她怀中,哭着说“阿姐我怕”的小小身影。
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
泪意涌上酸涩的眼眶,祝舒珣掐住手心忍下,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
“阿慎,你长大了。”
慕明慎心底猛地狠狠一颤,不知为何,望着祝舒珣远去的背影,他竟有种要失去什么的不安感。
他转头看向低头候在一旁的掌事太监,语气怆然:“阿姐她……是不是生我气了?”
闻言,太监垂首:“长公主乃是陛下的亲姐姐,定会体谅陛下的。”
慕明慎紧皱的眉心这才松了些。
是啊,阿姐对他那么好,怎会忍心与他生气呢?
他呼出重重一口气:“你说的对,等阿姐回宫,我便与她道歉。”
“你吩咐下去,之后阿姐回宫长居,任何人不得僭越多嘴,她永远是我北昭最尊贵的长公主!”
……
祝舒珣回到王府时,天色还没完全泛白。
刚跨进门,迎面便撞上正要进宫上朝的陆怀璟。
他一头墨发拢起藏在官帽里,一身玄色暗金蛟纹朝服,眉目凛冽。
一瞬间,祝舒珣有些恍惚。
这一刻,她好像看到了三年前那个在父皇病重时被托孤的陆怀璟。
三年了,他好像和当时一样,没有半分变化。
也一样,与她无关!
四目相对,祝舒珣刚要开口。
就见陆怀璟眉心微蹙:“公主昨夜不在府?”
祝舒珣一怔,眼神黯淡,原来……他根本就不知!
“嗯。”
“夜深危险,长公主若无要紧事,还是该在府中好生休息,以免出事惹皇帝震怒,朝堂不安。”
陆怀璟说这话时,语气很平和。
可祝舒珣还是听出其中的责怪,他是在说之前自己受伤却连累他与江染眠一事。
她喉咙发涩,心像是被生生割开般疼起来。
“以后……都不会了。”
陆怀璟颔了颔首:“那臣便先去早朝了。”
话落,便抬步越过她继续往外走。
祝舒珣的声音却倏然响起:“以后若是阿慎做了什么错事,你可否能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原谅他一次?”
陆怀璟眸色冷沉:“公主此话何意?”
祝舒珣没有解释,只说:“我只有阿慎一个弟弟,此生惟愿他能稳坐皇位,长命百岁……至于他犯下的错,我会承担。”
陆怀璟嗓音凉淡:“有些事,你承担不了。”
他一字一字像是刀刃般割向祝舒珣,疼得她脸色煞白。
“若是……用我的命呢?”
第十章
陆怀璟瞳孔一紧,径直对上祝舒珣泛红的眼。
他皱眉掩下心中莫名异样:“长公主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
而后直接抬步离开。
独留下祝舒珣站在原地,浑身微颤。
她双眼空洞布满苍凉,仿佛盛着千万年的悲寂。
但在这时,祝舒珣倏地想起求来的圣旨,忙追出门:“景寒。”
正欲上轿的陆怀璟脚步一顿,回头看来,眼带疑惑。
祝舒珣望着他那双眼,声音轻浅:“等你回来,我有东西要送你。”
陆怀璟眼中不解更深。
他转身就要走向祝舒珣,她却先一步开口:“早去早回。”
陆怀璟适时停住了脚,最终还是上轿离去。
冬日清晨的天漫着层层的雾气。
祝舒珣站在王府门口,望着那顶轿子走远,在长街拐角处消失……
良久,她才转身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回了东院。
屋内,所有的摆设都和三年前成婚时一模一样。
里面住的人除了自己,便也只有伺候的婢女。
祝舒珣屏退了所有人,包括雪儿,独自坐在梳妆台前,将圣旨展开,一字一句地看完。
视线又回到第一个字,再次复看。
一遍一遍,像是要将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
她抓着圣旨的手越来越紧,直到那卷轴被握出褶皱,才如梦初醒的松开手,将其抚平。
最后重新卷起,放在了外厅的桌案上。
在这里,陆怀璟一进来,便能一眼看到!
做完这些,祝舒珣拉开了妆奁的暗盒,那里放着一个瓷瓶。
她伸手去拿,却顿在半空;
冰凉的空气穿过温热的掌心,祝舒珣不自觉蜷了蜷手指,终还是拿了起来。
这瓷瓶里是她三年前宫变时便备下的毒药,见血封喉。
那时父皇驾崩,自己身为长公主若不能救北昭,便也只能赴死,保全皇家颜面!
但那时,陆怀璟来了,救了她,救了慕明慎,救了北昭!
只可惜现在,没人会再来救自己了,也……没人会知道自己的离开。
想到这儿,祝舒珣握着瓷瓶的手缓缓收紧,然后猛地拔掉木塞,仰头喝下——
苦!
好苦!
随后漫上来的,是蔓延到四肢百骸犹如凌迟的疼!
喉咙间涌上的痒意让祝舒珣忍不住咳嗽,倏而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