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不知道周芷苓想做什么,但这树太高,很危险。
周芷苓轻声道:“一条写了我们两个名字的红绸。”
傅禹城身形一顿,爬上去找了一阵,最后从高处的树枝上解下一条来。
他将红绸递到周芷苓手中,周芷苓垂眸看着眼前有些褪色的红绸,脸上浮现回忆之色。
“这是你出国那年,我来大兴寺挂的。”
傅禹城将视线移到她手中,看见红绸上写着:【傅禹城和周芷苓,一辈子在一起。】
他心中狠狠一震,这些事情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
周芷苓从回忆中抽离,抬头轻轻笑了笑,仿佛在笑当年的年少轻狂。
她拿着红绸朝一个方向走着,傅禹城跟着她在香炉前站定。
周芷苓回头看着他:“当年,我就是在这里给我爸爸做的超度仪式。”
她语气平静,却让傅禹城的心猛地一沉。
随即他就看到周芷苓把她手中,写着两个人名字的红绸,扔进了香炉。
香炉内有尚未燃尽的火苗,瞬间便将红绸引燃。
上面的祈愿被一字字烧了个干净。
傅禹城的手还徒劳地伸着。
周芷苓已经回身,她眸色淡淡,无情宣告:“傅禹城,我们回不去了。”
第18章
傅禹城站在原地,身影显得有些萧瑟。
他看着周芷苓越走越远,直到从视线消失。
香炉中的红绸已经燃烧殆尽,像是在宣告着某些事情的结束。
接下来的日子,在医院,周芷苓也不再故意避开傅禹城。
只是表情总是冷漠。
傅禹城每天都是那副冷淡的样子,所以同事们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只是隐隐在猜测,两人是不是吵架了。
周芷苓没想到傅禹城有一天会来找自己。
她垂眸看着桌上的方案,恍惚觉得回到了一年前,不过这次,两人之间的角色调转了过来
傅禹城来找她帮忙做手术。
病人是他的父亲,这台手术需要两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联手进行。
周芷苓抬眼看他:“当年你拒绝了救我父亲,凭什么觉得现在我会不计前嫌,来救你的父亲?”
傅禹城黑眸凝视着她,语气没有犹疑:“我相信你的专业态度。”他顿了顿,想解释些什么:“当年,我是有原因的……”
周芷苓伸手拿起桌上的方案翻看,不甚在乎地打断傅禹城:“我接。”她眼睛直直地望进傅禹城眸中:“你说得对,我不像某些人,会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到工作,你的父亲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而已。”
傅禹城被打断,也没再将话继续说下去,转身离开了周芷苓的办公室。
手术排期很快,周芷苓和傅禹城在手术台上配合默契,但两人周身的气压低沉,整场手术下来,都没有人敢闲聊。
下了手术台,各岗位同事纷纷窃窃私语,称这是自己跟过最难熬的一台手术。
手术很顺利,傅禹城的父亲在ICU住了几天后,很快就转入了普通病房。
这天,周芷苓查房时,被一个人叫住。
她转身,是傅禹城的父亲,他们父子俩长得很相似。
“你和禹城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不用有任何顾虑,和他安心过日子。”
周芷苓考虑到他身体还没好全,受不得刺激,生生压下已经到了舌尖的嘲讽。
转而扯出个勉强的笑容来,敷衍地点了点头。
转身时就看到,傅禹城站在了病房门口。
她演戏演全套地朝傅禹城点了点头,忽略后者眼中的柔色,走出了门。
傅禹城跟了上去,却听到周芷苓冷淡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去民政局?”
他脚步顿了顿,仍旧是拒绝的态度:“不去。”
周芷苓猛地回身,正想说话,却突然眼前一黑。
再醒来时,她就看到傅禹城坐在她病床边。
见她睁眼,傅禹城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神情欲言又止。
周芷苓视线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她眼尖地看到了他手中的白色纸张。
“我病了?”周芷苓撑起身子问:“我得了什么病?”
她下意识伸手去拿单子。
傅禹城微不可见地将手中的单子往身后藏了藏,眸光闪烁。
周芷苓心中的疑问更甚,她用手紧紧攥着被子:“你实话实说吧。”
傅禹城嘴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让周芷苓脑中轰然作响。
“心心,你怀孕了。”
第19章
周芷苓反复将他这句话咀嚼了好几遍,才像是终于听懂似的。
她愣愣地接过傅禹城递过来的孕检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自己已经怀孕六周多。
周芷苓轻轻伸手抚上自己的腹部,有些不敢相信,这里居然正在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她抬头对上傅禹城的眼睛,后者眸中冰雪消融,罕见地闪着星星点点的忐忑。
周芷苓移开视线,深深地吸了一口病房内的空气,凉凉的,带着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父亲去世的场景又出现在眼前,恍若昨天发生的事情。
她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
傅禹城见她动作,本来都弯腰将鞋子递到了她脚边,但起身的瞬间顿了顿,问了句:“你要去哪里?”
周芷苓穿上鞋子,站起身来,不看他径直往外走:“去做人流。”
语毕,她便觉得手臂被人用力拉住。
回头就看到傅禹城紧抿着唇,深潭般的黑眸中隐隐浮现痛色。
周芷苓用力挣了挣,但傅禹城握得极紧,她这点力气对于他来说犹如蚍蜉撼树。
“心心,这是我们的孩子。”傅禹城将“我们”二字咬得很重。
周芷苓猛地转头,一字一句说:“正因为是你的孩子,我才不想留。”
傅禹城眸光暗淡下来,周芷苓轻易将手抽出,走出了病房。
她一路都没停,径直朝妇产科走去,到门口时脚步却突然顿住。
或许是走得太急,腹部突然有些抽痛。
周芷苓抬手轻轻在肚子上摸了摸。
宝宝,对不起。
站了会儿,腹部的抽痛停息下来。
她走进去,在妇产科医生的再三确认下,预约了人流手术。
手术时间安排在了明天。
周芷苓轻轻点了点头,恍恍惚惚朝外科走去。
半路上就见周围的同事们突然开始朝着急诊科的方向奔跑起来。
这种情况偶尔会出现,一般都是发生了重大事故。
果不其然,口袋中的手机响起来,那头说医院附近发生了一起连环追尾,头车的司机伤情严重,让她直接去手术室进行手术。
周芷苓听完立刻疾步朝手术室走了过去。
在门口时,遇到傅禹城,他挡在手术室门前:“我来。”
周芷苓仰头看他:“我可以。”
看傅禹城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她黑眸定定地望进他的眼睛:“患者没时间等我们在这里耽误时间,请你尊重我的专业性。”
说完她就绕过傅禹城进了门。
手术室内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各岗位医生护士也已经就位。σwzλ
周芷苓一到达,便穿上手术服,有条不紊地开始了手术。
患者伤情比她预想中的还要严重,血管破裂,溅了她一脸。
周芷苓眯了眯眼睛,同事见状立刻上前帮她擦拭。
很惊险,但好在顺利结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周芷苓紧绷的神经终于短暂地放松下来,她回到办公室,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还没休息多久,急促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张笑笑等不及,直接开门走进来:“心心,你刚刚手术的那个车祸司机,患有HIV。”
第20章
周芷苓眼前一黑,她记得,刚刚患者的血溅到了她的眼睛里。
张笑笑把手中的阻断药递给她,神情焦急:“心心,你快把阻断药吃了。”
周芷苓接过,仰头吞下。
院长的信息很快发了过来,让她先回家休息几天。
周芷苓换好衣服走到医院门口,正准备打车,傅禹城的车就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降落,他转头看她:“我送你。”
周芷苓的确已经累得不行,没有再拒绝,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傅禹城打开播放器,舒缓的钢琴曲在车厢内流淌。
不知不觉,周芷苓便逐渐放松,缓缓沉入了梦乡。
黑色的轿车在路边停下,傅禹城倾身将副驾座椅放下,好让周芷苓平躺着,睡得更舒服一些。
播放器音量也已经调低,他静静看着周芷苓恬静的睡颜,眸色温柔。
周芷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然后整个人都被强大的引力吸入了一片黑暗里,再亮起来的时候。
她发现自己回到了从小长大的那个家里,爸爸正坐在对面,神色温柔地看着她。
母亲走得早,父亲又当爹又当妈一手把她拉扯长大,她终于有能力孝敬他的时候,他却离开得那么突然。
周芷苓鼻尖突然间酸涩起来,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想要去触碰这个世上自己最亲的人。
手心空空,摸不到,对面的人好像只是一个影子。
周芷苓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父亲急忙开口,像小时候那样哄她:“心心别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这哄小孩的语气逗得周芷苓忍不住噗嗤一笑:“爸爸不是说,心心是最漂亮的吗。”
父亲包容的笑着点头,他伸手指了指周芷苓的肚子:“我的小外孙,心心不喜欢吗?”
周芷苓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下头:“喜欢,但这是傅禹城的孩子。”她眼眶红红,语气哽咽:“要不是他不愿意给您做手术,您也不至于走得那么匆忙。”
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爸爸只是希望,我的宝贝女儿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傅禹城在周芷苓家楼下停车,转头就看到她眉心皱成一团,他伸手想帮她抚平眉间的皱着。
手刚碰到她的脸,周芷苓就睁开了眼。
她眼中闪烁着迷惘和隐隐约约的泪光。
傅禹城轻咳一声将手收回,周芷苓调整座椅,坐起身来。
“孩子的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男人的声音响起。
周芷苓想起梦中父亲的脸,手紧紧捂着小腹,轻嗯了声:“没有。”
傅禹城颓丧地收回视线,从后座拿出一袋药,声音沙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