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栀脸上的笑容已经收了回去，她看着陆嘉桁，嗓音淡淡：“很晚了，你什么时候走？”
陆嘉桁声线微沉，“那道疤是生孩子的时候留下的？”
桑栀反问：“你说呢？”
她生小桑果的时候，并不顺利。
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里本来就惶恐，偏偏还胎位不正，顺产到一半只能改成剖腹产。
她是疤痕体质，那道疤原本是可以做手术祛除的，奈何当时她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完全没有时间想这些。
以前她每次换衣服的时候都不敢照镜子，不过现在倒是无所谓了，只是还是不太愿意被其他人看到而已。
陆嘉桁的懊悔和心疼都在他眼里交缠着，他看着桑栀，似乎有话要说，然而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条疤痕的狰狞程度，足以狰狞桑栀当时的情况有多糟糕。
而那些时刻，他都没有在她身边。
或者说，他不仅没有在她身边，反而还让她满心绝望的离开，独自去面对这些。
陆嘉桁离开的时候有些恍惚，蓦然，老爷子的话在他脑海里出现。
老爷子说，他的奶奶就是因为生孩子落下了病根。
而他的奶奶……在很早就去世了。
陆嘉桁瞳孔骤缩，心脏仿佛瞬间被针刺了下，疼得他差点呼吸不过来。
他一直以为他在保护桑栀，哪怕到了现在，他也是在自以为是的做着那些他以为的事情，却忽略了桑栀自己的感受。
也忘记了，她之前一个人的时候，会过得有多艰难。
陆嘉桁回到一片黑暗的家，还没有开灯，就直接拨了个电话出去。
左方明刚忙完，接到电话还有些愣：“你这么晚找我干什么？”
陆嘉桁沉默片刻，“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生孩子，才会在肚子上留下明显狰狞的疤？”
次日清晨，陆嘉桁到医院的时候，左方明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左方明看着陆嘉桁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叹了口气：“说直白一点，生孩子就是生死难料的事情，虽然现在医学很发达，但是意外的几率也很高，而且真的很痛苦，所以我们做儿科医生的，尤其佩服各位母亲。”
陆嘉桁脚步微顿，“如果孕妇在手术中出现了意外，那怎么办？”
“家属签字，开始抢救。”
陆嘉桁：“如果……如果家属不在呢？”
左方明说，“那就孕妇自己签呗，只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谁家生孩子不是一家人都在的？”
第509章年
陆嘉桁跟着左方明到妇产科，走廊上都是挺着肚子的女人，她们身边大多数都有人陪伴着。
或是家人，或是丈夫。
陆嘉桁坐在那里，他突然在想，桑栀孕检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挺着肚子，一个人穿梭在人群之中。
她肯定走的很慢，因为她会害怕别人撞到她，她坐下来的时候也会不舒服，因为她的腿，大概也是肿的。
会膝盖酸，会腰疼背疼，会哪里都不舒服，可是她只能自己扛过去，因为没人陪着她。
陆嘉桁眼里难得出现了一丝茫然，在今天之前，他几乎从来没有来过妇产科这样的地方。
他心里有茫然，有难受，但更多的还是悔恨。
他不敢想当时的桑栀，是怎么自己一个人，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生下小桑果的。
这种悲痛的情绪，在左方明把他带到手术室等待区的时候，更加明显。
女人近乎嘶哑的尖叫声从里面传来，那种从骨子里里传达出来的痛苦和绝望，就连左方明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女人生孩子有多遭罪，他们这些医生或多或少都知道，只是亲耳听到这么凄厉的叫声时，还是忍不住有些想后退。
他压低嗓音叫陆嘉桁：“走了吧，听着挺吓人的。”
“生孩子都这样吗？”陆嘉桁听着里面女人带着哭腔的惨叫，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脏。
他眼尾泛红，然后慢慢闭上眼，只是垂放在腿侧的双手仍旧紧紧攥着拳头。
这一瞬间，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桑栀那么抗拒他。
为什么那么想要和他划清界限。
桑栀因为他的自私，只能一个人躲到南城去生孩子。
她独自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承受着身体上那巨大的疼痛，在一份生死难料的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时候，心里会在想什么呢？
是在恨他吗？
陆嘉桁光是自己想，都觉得难受到不行，就像全身上下都被扎满了针，他轻轻动一下，就会全身都痛。
心脏，骨头，喉咙，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
那桑栀又是怎么忍住的呢……
而且左方明还告诉他，切口的伤疤过于狰狞，也许有一个原因是顺产的时候胎位不正，所以只能改成剖腹产。
临时的决定，是不会有医生去研究怎你的动刀才最美观的。
陆嘉桁一个人在手术室外面坐了一整天，他看着那些被推进去又推出来的孕妇，看着等待的家人在看到新生儿和孕妇平安时激动不已的模样。
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桑栀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没有人等她。
而现在，桑栀还愿意让小桑果叫他爸爸。
陆嘉桁从来没有哪一科一样，这么恨过自己。
这么好的桑栀，这么好的桑栀，却因为他，吃了这么多苦……
手机铃声的骤然响起，将陆嘉桁从那样绝望的环境下拉了回来。
桑栀平静的声音在那边响起，“桑钰找你。”
紧接着，就是小桑果奶声奶气的声音了，“爸爸！饭饭！”
陆嘉桁嗯了声，嗓音有些沙哑。
小桑果又含糊不清的说了什么，他都耐心很好的回应着。
直到桑栀的声音又一次传过来，她问陆嘉桁：“你在工作吗？”
陆嘉桁看着手术室又一次亮起的灯，说道：“没有。”
“如果你很忙的话，我不会让她打扰你的……”
“我想见你。”陆嘉桁打断她，有些急切的说道。
他现在非常迫切的想要见到桑栀，要见到她平安无事，他才能放下那颗提起的心。
桑栀顿了下：“你昨天不是就答应了桑钰今天要带她去儿童餐厅吃饭吗？”
实际上小桑果喜欢的也不是儿童餐厅的饭，她就是想去玩那家店外面的公主摇摇车。
也不知道陆嘉桁怎么教的，导致小桑果现在看到动画片里的公主，就非得说自己也是公主，所以每次在外面看到类似场景的东西，都格外兴奋。
桑栀以为陆嘉桁是在公司，所以直接带着小桑果去餐厅等他。
陆嘉桁从医院过来的时候，情绪已经控制好。
桑栀犹豫了下，将拿在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他，：“桑钰吵着要买给你的。”
小桑果正趴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外面路过的车，压根没听到他们的话。
陆嘉桁看着那根糖葫芦，怔愣好一会，才看向桑栀，低声道：“桑栀，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桑栀缓缓皱眉，陆嘉桁语气苦涩：“我今天去了医院，妇产科，我才知道你现在还愿意带着小桑果出现在我面前，是给了我多大的恩赐。”
陆嘉桁说完，眼瞳里布满了伤痛，他现在一想到桑栀曾经是怎么度过那段日子的，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然而桑栀听完他的话以后，只是睫毛轻轻动了下，她说：“我不想再听到这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段日子对于桑栀而言也很难熬，她并不愿意去回想。
更何况，她不想要陆嘉桁的同情和迟来的悔恨。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
听他一遍又一遍的后悔反思，又有什么用，除了再次回忆起那些痛苦，能有多少好处呢——
这顿饭开始的有些沉重，但好在有小桑果在，她上蹿下跳的，没一会就把桑栀和陆嘉桁折腾的只顾看着她，没人再提刚才的事。
小桑果趴在陆嘉桁肩膀上，指着桌上的糖葫芦要吃，陆嘉桁刚要伸手拿，就被桑栀看了一眼。
陆嘉桁一顿，随后收回手，桑栀才说：“她不能吃这个，也不可以吃零食。”
小桑果贪吃，但她年纪小，很多东西不能多多吃，桑栀就得盯着她。
小桑果听明白了桑栀这是在阻止她，于是干脆寻求起外援。
她扭头抱住陆嘉桁的胳膊，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糖葫芦，小猫似的哼唧：“糖糖……要……”
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