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劭的眸子因为这话透露出一片深寒：“做梦。”
桑祈做他领航员，那和死有什么分别。
“你不答应也行，那就不要参加这个比赛。”桑祈硬着嗓子驳了回去，“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在你采访的时候，做出什么丢你这个车神脸的事。”
这番威胁的话让裴劭想起了当年的苏华。
他的眼神瞬时变得狠厉：“我还有什么比娶了仇人的女儿更丢脸的事。”
桑祈只当没看到他眼中的恨意，继续说着：“只要你同意，离婚后我会立刻消失在你面前，永远不会出现。”
裴劭心闪过一丝不安，却又因为桑祈的话难以去细想。
他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好。”
话毕，他大步离去。
看着裴劭离开的方向，桑祈慢慢垂下了头。
将所有倦意和酸楚一一吞下。
她伸出颤抖的手，看着掌中深深的指甲印，勾了勾唇角，笑的无力。
不知道裴劭会不会恨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桑祈将写好的离婚协议书签好字放在房中，这样就算她死了，只要裴劭签了字，他们的婚姻就解除了。
往后几天，裴劭再也没有回来。
直到比赛那天，他才来接桑祈。
今天桑祈化了一个妆，看起来明艳动人。
裴劭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却忍不住嘲讽：“怎么，想在赛场找个下家？”
桑祈觉得他这些讽刺都变得珍贵起来，笑了笑：“毕竟是最后一次了。”
看似平常却又莫名的话让裴劭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烦闷。
上了车，桑祈突然道：“能开慢点吗？”
“越野赛你都能承受，还怕这个？”裴劭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桑祈眼眶泛了酸，心口也堵得慌。
她不过是想和裴劭多待一会儿。
裴劭抿抿唇，看了她一会儿沉默地将速度放缓。
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桑祈一下一下地揉着，靠着说话转移注意力。
“以后的比赛，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只是自身，还要提防他人，毕竟你风头正盛，容易被人嫉妒。还有，不要再喝酒了，早饭也记得要按时吃，而且……”
“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裴劭打断她。
他不想承认，这种诀别的话让他有些心慌意乱。
桑祈心底颤抖，一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被咽了回去。
裴劭看了她一眼，竟见她满眼的不舍，心里生了一丝后悔。
他语气缓和了些：“你继续说吧。”
“没有了。”桑祈却道。
裴劭蹙起眉，也沉默了下来。
车子在赛场外停下来，裴劭才从车上下来，林小冉就将头盔递了过来，甜甜一笑：“加油，你一定要赢！”
裴劭淡淡嗯了一声，视线却放在了一旁的桑祈身上。
她眉头不知何时也皱了起来，眼底噙着担忧，脸色更加苍白了。
桑祈想起林小冉和那男人的阴谋，悬起的心更加忐忑。
她看林小冉离开后，才低声道：“我们换一辆车好不好？”
第九章 忘了我
桑祈的要求激起了裴劭的不满：“你不知道正式赛是不可以换车的吗？”
桑祈心一紧，她的确忘了。
“有人要害你。”她压低声音，想让裴劭感受到她的认真。
因为她之前的威胁，裴劭更觉她无理取闹，阴着脸刺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阴暗不堪吗？”
桑祈脸色猛然一僵，眸光暗淡不再多言。
上车时，桑祈叫了一声：“嘉衍。”
裴劭拧了下眉：“干什么？”
桑祈没有回答，眼神却越来越复杂。
她想再多看两眼，这一次比赛凶多吉少，对于她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裴劭平安无事。
随着一声笛鸣，裴劭的车子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桑祈沉着冷静地为他提供道路信息，每一个弯道和陡坡的距离都精确在一米之内。
裴劭不禁扭头看了几眼桑祈，眼中多了几分赞许。
今天的她比那天极速漂移赛好多了。
只是路程过半时，裴劭眉头忽然一蹙。
过弯道时，对车子的控制竟然慢慢吃力起来，他对自己的技术没有丝毫质疑，那只能是赛车出了问题。
桑祈也曾是赛车手，她也注意到了，立刻叫道：“停车吧。”
裴劭眼中燃起一丝胜负欲，拒绝：“还有一个弯道。”
但桑祈心已经渐渐焦急，她已经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快停车！”她竭力吼了一声，同时解开安全带。
裴劭也觉情况不对，猛地踩下刹车，眼神突然一怔：“刹车失灵了！”
他暗骂一声，正要去拉手刹，可失控的赛车离山壁只有几步之遥。
桑祈什么也来不及想，整个人都扑到了裴劭面前，将他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前。
赛车翻滚了一圈，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才停下了这疯狂的失控。
裴劭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模糊，直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鼻梁上，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桑祈？”他怔怔地看着挡在身前的桑祈。
没有回应，只有那鲜红的热流染红了他半张脸。
裴劭心中一慌，凭借着职业素养强迫冷静下来。
他将座椅放低，艰难将不省人事的桑祈拖了出去。
逃出残破的车子，裴劭摘下头盔，当看到桑祈那已是血肉模糊的后背时，心陡然一抽。
“桑祈！你醒醒！桑祈！”他的声音不觉颤抖起来，眼神和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桑祈似是听到了，她缓慢地睁开眼。
见裴劭只是擦破了点皮，右肩耷拉着，但还算是安然无恙。
她扯了扯嘴角：“你，没事……就好。”
血顺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瓣流了下来，染红了她的脸庞。
裴劭瞳眸猛地一震，手忙脚乱地去擦，手却不受控地抖动着。
桑祈艰难地喘着气，一字一顿：“是林小冉……和别人，要害你，你不要……相信她……”
此刻裴劭哪里还能顾及其他，他压着心口刺骨的痛意，呼吸急促：“你别说话，我带你回去！”
他右手脱臼，只能奋力将桑祈背在背上，一步步向终点走去。
桑祈用尽力气环住裴劭的脖子，声音细微：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也不想离婚……”
“我知道。”裴劭喘着粗气，努力让声音清晰，“你要不想离，我们就不离。”
他不知道这话是在安慰自己还是桑祈，他从未觉得赛道这么远过。
而他的心也从未这么痛过，如果不是背上的人，他可能会输给这股疼痛。
桑祈感受到裴劭沉重的呼吸，她轻轻安慰：“我得了胃癌，晚期，活不了……多久，所以你…不要…感到抱歉。”
裴劭闻言，心猛地一颤，步伐都混乱了：“又撒谎！你还说从来没骗我，你现在就在骗我！”
桑祈想喘口气，却越觉艰难，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开始慢慢变白，白到刺眼。
“离婚协议书……在我房里，我已经签好，字了……”
“你别说了，马上就到了，坚持住！”裴劭红了眼，桑祈的血顺着他的肩流了下来，浸透了他的赛车服。
“嘉衍，我好困……”
他颤抖着，一句句叫着：“不要睡！不准睡！！”
桑祈靠在裴劭肩头，看着天空的眼神渐渐涣散：“你能……答应我最后，一个愿望吗？”
她气若游丝的声音仿佛慢慢飘远，裴劭赤红地双目满是恐慌，却仍旧强硬吼着：“我不答应！什么话留到你治好伤出了院以后再说！”
裴劭脚步越来越快，他看着不远处的终点，几近快要崩溃的心燃起一丝希望。
他张开已经干裂的唇，想奋力喊一句叫救护车。
可话还没出口，桑祈轻飘飘的声音率先一步落在他耳内。
“我的愿望是……忘了我……”
话音刚落，轻轻环住他的手臂陡然滑落，耳畔的呼吸也彻底消失。
第十章 寂静将他包围
周遭所有的声音好像都随着背上人的呼吸而消失了。
裴劭的耳畔只有桑祈轻轻的“忘了我”三个字。
“……桑祈？”
“嗒——嗒——”
回答的只有从桑祈指尖滑落下的血滴砸在地上的轻响。
突然间，裴劭有种落入深渊的失重感，其他赛车呼啸而过的从身边冲了过去。
他恍惚地看着前方的终点，重新迈开腿：“什么离婚协议书，什么最后的愿望，我都不会答应的……”
“桑祈，醒醒，我们到了，真的到了，你醒醒……”
裴劭仰着头，血红色的视线渐渐变黑，一种从未有过的抽离感将他包围起来。
在工作人员和医护人员奔过来的同时，他陡然跪倒，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直直倒了下去。
……
刺鼻的消毒水味钻进裴劭的鼻内，一路横冲直撞到大脑，最后将他迷蒙的意识变得清晰，却又多了几分疼痛。
裴劭缓缓睁开眼，有些晃眼的光线让他还不太适应地眨了几下眼睛。
只是一瞬间，“桑祈”二字猛地钻进脑海中。
他瞳眸一怔，赛车事故的最后一幕好像又在他眼中重演了一遍。
桑祈！
裴劭猛地起身，才刚掀开被子，病房门忽然打开。
林小冉见他醒了，目光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诧异。
“嘉衍，你终于醒了！”她跑上前，泛着泪花的眼中满是欣喜和担忧，“你都昏迷四五天了，吓死我了。”
裴劭一把拔掉手背上的针头：“桑祈呢？”
林小冉嘴角的笑意僵住：“她……”
她的欲言又止让裴劭大为烦躁，更是让他觉得心底不安。
他冷冷地瞥了林小冉一眼后下了床，准备自己去找桑祈。
可在脚刚沾地的时候，他腿忽地一软，差点栽倒，林小冉扶住他：“你干什么去啊？”
“让开！”裴劭推开她，紧咬着牙关撑起有些无力的身子冲了出去。
林小冉见他背影消失在房门，眼中的担忧瞬时消失。
她冷哼一声：“没想到还挺在乎那个已经死了的人的。”
空荡的医院走廊，裴劭无头苍蝇似的打开一个又一个病房门，可没有一个是桑祈。
他靠在墙边，双臂耷拉在两侧，被汗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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