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读高一。
梁晴雪也不叫梁晴雪,姓秦,单名一个“析”字。
十二月初,上个月的月考成绩刚刚下来,同桌陆晶晶趴在桌上哀叹,“五十七……我居然考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不及格。”
这次月考的物理卷子特别难,邱辰明看着自己那个鲜亮的六十二,显然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据说整个高一年段,物理及格的不超过二十个人。
邱辰明的视线落在第一个错了的选择题上,翻开草稿本,开始重新演算。
身旁,陆晶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考都考完了,坐在这里唉声叹气有什么用!”
就在邱辰明以为陆晶晶要说出什么“从今天开始头悬链锥刺股再不及格就是狗”的豪言壮语时,陆晶晶突然抓上了她的手臂,“走,柠崽,看帅哥去!高三不是新来了个转校生?”
邱辰明:“……”
高三九班来了一个转校生,这件事在清池中学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就连邱辰明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三好学生,也被陆晶晶不止一次科普过这位转校生。
据说这人就在上个月的月考时露了个面,直接就被冠上了清池新校草的名号。
“走走走,校草第一天报道,我可不能错过了!”
陆晶晶拉她的力气有点大,邱辰明半个身子被扯起来,脚踝上传来钻心的疼,她轻嘶了声。
“怎么了?”陆晶晶蓦地松了手,紧张又担心地望过来。
邱辰明秀气的眉头拧着,抿了抿唇,忍下脚踝上的不适,“没事,昨天练舞的时候受了点伤。”
昨天她有一个基础舞步没有做到位,被梁琴额外罚练了两个小时。
陆晶晶很自责。
“那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要不要紧?要不要去校医那里看看?”
“没关系,我休息一下就好啦。”邱辰明弯起眼,“你快去看校草吧,再迟说不定人又走了。”
“才不要。”陆晶晶又一屁股重新坐下,“男人哪儿有姐妹重要。”
邱辰明被她逗笑,戳了戳她的手臂,“去吧,等会儿回来告诉我,新校草是不是真的像传言里那么帅。”
陆晶晶从善如流。
四十五分钟的课外活动时间,教室里基本没什么人,邱辰明坐在窗边,将物理试卷上错了的题誊抄到本子上,能改的都已经改了,剩下的就真的是不会。
有两个女生走进教室,小声八卦着:
“真的?”
“真的,高三这次的物理题也超级难,听说及格的两个巴掌都能数过来。”
“那秦析还能考满分?诶,他不是今天报道?”
“是啊,可人没来,没见到。”
……
两人从身边经过,邱辰明将她们的话一字一句,清晰收入耳中。
秦析,那个转校生,清池的新校草。
物理满分……原来他的成绩这么好啊。
距离晚自习还有二十分钟,陆晶晶还没回来,邱辰明轻轻动了动脚踝,打算去图书馆借两本书。
临近傍晚,薄薄的夕阳给整个校园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色,橘粉色的云霞在天际铺排开来,像画家笔下瑰丽的画布。
图书馆坐落在校园的西南角,这个时间点人不多。邱辰明走得很慢,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了脚下的路面上。
“嗯,知道了。”
少年人特有的音色,如折玉一样的清,干净的嗓音里带了点懒倦,沾着薄薄的笑。
邱辰明闻声望过去,自动售卖机旁,少年穿着件黑白色的棒球服,一枚硬币自他指尖腾空而起,在绚烂的夕阳下折出熠熠银光,又稳稳落回修白的指尖。
他抬手,将硬币抵入投币口。
落日将少年的影子拉长,他薄薄的唇角勾着清浅弧度,鼻梁高挺,眉眼清隽,短发乌黑利落。
造物主爱世人,亦有偏爱,比如眼前这个人。
画面似乎被定格。
秦析——邱辰明脑中无端冒出这两个字。
她没见过秦析,可这一瞬,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生,就是秦析。
镜头一帧帧被拉慢,男生修长的手指按上售卖机的按钮。
“咚——”
闷闷的一声,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思绪回笼。
邱辰明怔怔看着掉在地毯上的手机。
片刻,她慢吞吞地下床,捡起手机,几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邱辰明点开了音乐列表,那首Playing Love安静地排在第一个位置。
按下播放键,依然是轻快的节奏,邱辰明闭上眼,轻轻默数着节拍——第34秒,琴声微顿,继而一个个柔缓的音符自琴键中慢慢淌出。
那天傍晚,她在高中部的琴房外,听到的就是这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后半段。
她站在窗边,夕阳落进琴房。
一路上,梁琴那些批评和指责不停地在她脑中盘旋,一声高过一声,却又在驻足的这一瞬,悉数退潮。
温柔轻缓的调子落入耳中,一点点将邱辰明整个人安抚熨帖。整个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她和琴房里的那个人……
回忆结束,邱辰明缓缓睁开眼。
隔着一道门板,动人的曲调溢出,几不可闻。梁晴雪从楼下上来,经过邱辰明的房门,脚步微顿,侧眸望去。
作者有话说:
猜猜当年学校琴房里弹琴的人是谁~
以及Playing Love真的超级好听,没听过的宝子们可以去听听~
第003章
在晏家的第三天傍晚,梁琴的电话打来了。
邱辰明接起电话,还未开口,清利的女声便自听筒中响起,“柠柠,你去京大做交换生的事情,妈妈不同意。”
没有商量,是梁琴一贯的告知和命令式口吻,邱辰明沉默。
而梁琴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只继续道:“舞蹈学校三月份就有公演,邀请了国际著名的舞蹈家赛琳娜,赛琳娜一直想在中国收一个关门弟子,这是你最好的机会。”
邱辰明很想告诉梁琴,她已经大二了,跳舞于她而言已然只是一个兴趣爱好,可梁琴显然不这么认为。
似是察觉邱辰明没有应声,梁琴才问了一句:“你怎么了?不舒服?”
关心的话也仅仅只这一句,快而利的女声再度响起:“柠柠,你应该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有天赋的孩子,能有今天的成绩全靠努力。你练了这么多年的芭蕾舞,真的就打算这么半途而废?你对得起妈妈这些年的心血吗?对得起你自己这些年没日没夜的练习吗?”
咄咄逼人。
邱辰明安静地听完,纤长的眼睫压住了眼底波动的情绪。她开口,嗓音依然温软:“妈妈,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跳舞。”
一瞬间,邱辰明仿佛听见冰面碎裂的声音,带着清晰脆响。她想,这一回,梁琴可能真的会伤心吧。
“邱辰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梁琴的声线陡然拔高,带着不可置信的尖利,几乎要划破邱辰明的耳膜。
邱辰明却很安静,乌黑的瞳仁亮且平静。
“妈妈,那是你的梦想,不是我的。”平平的声线,像是在讲一件和自己全无关系的事情。她咬字依然绵软,却和当初填报高考志愿一样,隐匿着孤勇和决绝。
梁琴说,她和林桥一样,只是看着好脾气,骨子里却比任何人都强。
邱辰明深吸了口气,纤浓眼睫遮了眼底的水光。
“妈妈,如果不是你喜欢,我不会学跳舞。我是你的女儿,但我也是个独立的个体,我……”她咬唇,喉咙口梗得发涩,“承载不了你的梦想。”
电话倏地被挂断,听筒里响起嘟嘟声。
邱辰明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她动动唇,暗灭了手机。
妈妈应该会很生气很难过吧。
这还是第一次,她和梁琴说这么重的话。
邱辰明吸吸鼻子,想出去透透气。
京市的夜晚气温直逼零下十度,邱辰明套了件羽绒服,漫无目的地走在别墅区。
周遭寂静,一栋一栋的白色小楼或明或暗,一眼望过去,仿佛笼在夜色下的巨大沙盘,毫无生气。
邱辰明忽然就很想念苏市,想念外婆住的洄水镇,想念小镇上热闹的夜晚,家家户户亮着灯,袅袅炊烟,站在大门口便能听见屋子里的笑骂声。
街角的阿婆撑起糖水摊,三五一群孩子围过来,叽叽喳喳,两块钱就能买一碗热气腾腾的桂花珍珠酒酿。
“梁晴雪,对不起……”
不远处忽然传来女孩子哭哭啼啼的声音,邱辰明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躲到最近的一颗大树后。
女孩子犹自在解释:“我真的谁也没有说,我不知道事情怎么就传成了那个样子……梁晴雪……”
听见熟悉的名字,邱辰明才大着胆子探出头,路边矗着磨砂铁皮的工艺路灯,马灯样子,一盏孤白悬在夜色里。
借着这抹淡白,邱辰明看到了站在车边的一男一女。
梁晴雪穿着偏休闲的白衬衫,单手抄在裤包里。对面的女孩子哭得梨花带雨,软软地叫他的名字,“梁晴雪,我真的没有想过……”
她伸手想去抓男人的手臂,对方却微微偏了下身。
“你怎么想的,和我没关系。”
“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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