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紧抓着楼梯扶手，用身体挡住了那沉重的一块水泥板。
“噗……”
鲜红的血从部长嘴里喷了出来，溅在了雪白的墙上和楼梯上。
“部长——！”
“快，快走……快走啊！”
部长紧咬着牙，声嘶力竭地大喊。
季如窈怔怔地看着部长快被压变形却始终一动不动的身躯，心霎时就被烧红的刀子捅了似的。
部长充血的双眼望着他们，含泪笑着：“桐坞……铁路，靠，靠你们了……”
季如窈被同事搀扶着跑出办公楼，幸亏勘测部在二楼，他们立刻跑到了空旷的地方。
而就在他们停下时，身后的办公楼“轰”的一声倒塌了。
工地中。
隧道中的工人拼命地往外跑，顾昱瑾见几个工人被落石砸伤，眸色一怔。
他立刻站起身，在天旋地转中冲向隧道口，跟工人一个个拖着伤员。
“快跑！不要管其他的！”
顾昱瑾大吼着，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在了他的肩膀上，一阵尖锐的疼痛在肩上散开。
他强忍着疼痛，将受伤的工人搀扶到安全地带后又折返回去。
“老陈！”
一个工人疾呼了一声后转身又跑了进去。
顾昱瑾扶着山壁，透过被灰尘迷蒙的视线，见一个四五十岁浑身是血的工人倒在了地上，生死未知。
“老陈！老陈！”
另一个工人焦急地叫着，在一片混乱里，想要把老陈背在背上跑出去。
顾昱瑾看了眼肩膀上已经开始渗血的伤口，深吸了口气拔腿跑了进去。
“顾组长？”
“别停下，快跑！”
顾昱瑾一把将老陈拉起来，一手抓着他的手，一手揽着他的腰艰难地往前迈着。
顷刻间，整个桐霞市陷入了混乱中。
季如窈愣愣看着眼前的仍旧在晃动的废墟，心恍如掉进了无底深渊
顾昱瑾？
顾昱瑾在工地！
他万一进隧道了怎么办！
季如窈还没有从恐惧和担忧中缓过神，腹部忽然一阵下坠般的剧痛。
一股鲜红的热流顺着大腿根滑落，她脸色骤然一白。
“落落——！”
第四十一章 光亮
隧道外乱成一团，滚石树枝不断的从山上滚落下来。
顾昱瑾拖着老陈，伤口的疼痛越渐强烈，力气也渐渐的变小。
但让他更为不安的是心底的那抹心慌。
视线慢慢变得模糊，就连隧道口那片光都好像变得很远。
顾昱瑾喘着粗气，一步步地跑着。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在这儿倒下，他还有很多事没做。
季如窈还在等他，他还没能见到两人的孩子出生，他要和季如窈陪着孩子长大……
“顾组长！”
隧道口，组员的声音传了进来。
震动已经停下，但随之而来的是阵阵余震。
顾昱瑾将老陈交给冒险跑进来的组员，艰难地扯着唇角：“快，快走……”
说着，他扶着山壁快步朝出口走去。
心中的不安和恐慌忽然变得更为强烈，连同心脏都有种紧缩的刺痛感。
他紧皱着眉头攥着胸口处的衣襟，这种熟悉的感觉好像让他全身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
季如窈……
顾昱瑾心一窒，眼底多了几分慌乱。
季如窈还在铁路局，她可能会在办公楼，虽然勘测部在二楼，但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就在这时，上方传来一阵巨响，大量石块如雨一般落下。
顾昱瑾眼眸一震：“小心！”
他扑上前，用尽全力把前面两人往外一推，整个人向后倒去，地上尖锐的石块刺进他的后背，面前最后的一丝光亮也被石块遮住。
整个隧道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组长！组长！”
顾昱瑾强睁着眼，仅存的模糊意识支撑着所有的感官。
外面的人在叫他。
他试图动动手脚，却发现一点多余的力气也没有了，就连呼吸都觉得万分困难。
季如窈……
他还能再见到她吗？
乌云遍布的天阴沉的如同一块灰黑色的绒布。
季如窈被医生用担架抬着狂奔进临时搭建的产房，鲜红的血顺着她过去的路点点滴滴地落下。
腹部仿佛被硬生生捅进了一把利刃的疼痛让她将下唇咬的渗出了血。
“落落！落落！你坚持住啊！”
灰头土脸的同事紧紧握着她的手，满脸泪水。
季如窈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她喘着粗气，字字艰难：“帮我……我去，找，找俊霆……”
“可是……可是这儿……”
同事含泪为难地看着她，外边交通几乎都被堵塞了，去工地起码要三四个小时，目前季如窈这个情况她又怎么能放心离开。
“啊——！”
一阵更为难忍的疼痛让季如窈嘶声裂肺的叫了出来，她只觉下半身被人撕裂了一样。
顾昱瑾，顾昱瑾！
你在哪儿！
她紧咬着牙，整个身体都开始发颤。
医生面色凝重：“不好，可能要难产。”
闻言，季如窈一把抓着医生的衣袖，攥到骨节泛了白。
“医生……求，求求你，一定，一定要帮我……保住孩子！”
她噙着泪，断断续续地说着。
现在顾昱瑾生死未卜，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她不想自己连两人的孩子都没保住。
她不能，她不能失去孩子！
第四十二章 黑暗
临时产房外，逃过一劫的顾父和顾母正焦急等待着。
里面时不时传出季如窈的惨叫，听得人心都揪了起来。
顾母看着那些因为失去亲人嚎啕大哭的人，也忍不住哭了出来：“老顾，你说俊霆出了事，要我们怎么办啊？”
“别胡说八道！”顾父呵斥了一声，却也红了眼，“俊霆和落落都是好人，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与此同时，被困隧道已经不知道多久的顾昱瑾意识越渐模糊，空气也开始稀薄起来。
隐约中，他好像听见了季如窈在叫他。
一声一声，她正哭着叫他的名字。
顾昱瑾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紧缩的心微颤着。
黑暗好像在吞噬他最后残存的感官，而剩下一片湿粘的血腥味似乎在告诉他他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
他泛红的双眼淌过几许不舍与挣扎。
他曾失去过季如窈，那种感觉生不如死。
如果他死在这儿，季如窈她会怎么样？她一定会哭，她还怀着孩子，等生产时，又有谁陪着她……
顾昱瑾试图动了动身子，可哪怕动一根手指，随着而来的便是刺骨的痛意。
而此刻他才感受到自己的下半身几乎都被石头压住了。
隧道外的声音越来越小，顾昱瑾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好像已经不再需要空气了。
黑暗中，他好像看见了初见时的季如窈。
齐肩黑发，脸蛋红红的圆圆的，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而后一身凤冠霞帔的她又代替了她原来的模样。
季如窈喜欢传统婚礼，所以他们没有穿婚纱。
顾昱瑾不由无力地弯了弯唇角，那时候他还说婚纱好一些。
但看到一身红色嫁衣季如窈，他只觉得他这辈子都不能忘记那么美的她了。
或许他的一辈子已经走到了尽头。
又或许这重新来过的机会只是老天爷的一个玩笑。
他以为他可以和季如窈永远在一起了，但这次先离开的，可能会是他……
只是桐坞铁路竟然成了他又一个遗憾。
渐渐的，残留的点点意识慢慢涣散，随着一丝光亮照进黑暗的隧道，最后一丝气息也消散在了飘浮的灰尘中。
雨慢慢变大，在一片哭声和呼唤声中，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像是给人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顾母听着这孩子的哭声，腿不由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依誮生，生了！”
不一会儿，一个满头细汗的医生走了出来：“母子平安！”
闻言，顾母不由地笑了，但是笑着笑着，眼泪却又掉了下来，最后痛哭了起来。
儿子生死不明，儿媳妇生了个儿子，这样的悲喜交加让她万分难受。
临时产房中。
季如窈靠在病床上，怔怔地看着前方，不知为何，眼泪顺着眼角淌过了脸颊。
一种从未有过抽离感从心底漫延开来。
顾昱瑾……顾昱瑾他还活着吗？
为什么她心里这么慌，好像已经失去了他一样……
滂沱大雨冲刷着变成了断壁残垣的城市，夹杂的哭声如同一声声惊雷。
夜幕降临。
几个满身泥泞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抬着一个下半身鲜血淋漓的人跑了过来。
“医生！医生！”
一旁等待消息的顾母和顾父一愣，透过那满是灰尘和血的遮挡，那看起来毫无声息的人俨然是顾昱瑾。
“俊霆！”
顾母顿时泪如雨下，扑了上去，却被护士死死拉住。
“那是我儿子！我儿子！”
顾父再也忍不住眼泪，嘶声叫着。
医生跪在一旁，替顾昱瑾检查着，然而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被同事扶着走出临时产房的季如窈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然紧缩。
望着几步外那早已没有气息的人，她心仿佛在那一刻都停止了。
耳畔所有声音都似乎消失了，连同视线中的人都只剩下顾昱瑾。
“俊霆……”
沉重的步伐缓慢地移动着，季如窈一步步地朝他走去。
工人看着这一幕，蹲在一旁嚎啕大哭。
即便下着大雨，也无法冲淡这浓重的血腥味，而这股味道来自她最爱的人。
季如窈只觉得脑子里有无数惊雷在轰响着，关于顾昱瑾的一幕幕都在脑子里重复上演。
她通红的眼眶浸满了泪水，眼中却又带着丝万念俱灰。
“咚”的一声，季如窈瘫倒在顾昱瑾身边，颤抖的双手慢慢抚上那张沾了灰尘和血的脸。
“俊霆，你，你醒醒……”
轻轻的声音像是怕他受到惊吓，她含泪笑着：“我们，我们又儿子了，你起来看看他啊，俊霆？”
然而回答她的只剩下周遭凄惨的哭嚎和雨声。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