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外面的雨好似更猛烈了,我张着嘴几次吐不出一个字。
而他只是望着外面,直到雨停,才将桌上的信递给仆人。
“送去将军府。”
我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拦,可信封边角划过我掌心,直直刺到了我心底。
我陡然转头望着他,眼里一片死寂。
我失魂落魄回到将军府时,前厅灯火通明。
原本应修养的沈繁霜,此刻与娘之间气氛紧张。
我连忙上前,就听沈繁霜说。
“娘,明日就是十万将士的大忌,我不可能放你出府!”
“难道我要任由百姓误解清辞吗!”我娘神色凄,“繁霜,你可以不相信她,所有人都可以不相信她,可我这个做娘的得信。”
“若是连我都不信了,她该怎么办呢……”
我心痛难忍,干涩的眼眶再度涌出热意。
沈繁霜确实牙关紧咬:“我再问您一次,您是非要将军府跟沈清辞一同毁灭才甘心是吗?”
我娘看着她,渐渐垂眸,红了眼眶。
穿堂风过,万物皆寒。
这一夜,闷雷炸响,暴雨急促而下。
第二日天还未亮,我便听到将军府外传出喧闹声。
“叛国贼子滚出大梁!”
“沈家所有人都该死!”
我娘听着那些话,手指颤了颤,却强忍着没动。
我转身往外走,府门口,百姓围了一层又一层,挡在门口的家丁都有些吃力。
每年今日,都是将军府避不开的劫。
沈繁霜站在前方,扬声道:“诸位,我沈家世代为将,绝不容忍叛国之行径。”
“沈家从未让人放弃寻找叛国贼的下落,我向各位保证,只要有下落,哪怕万里,也必诛之!”
我站在一旁,心脏早已痛的麻木。
人群寂静一瞬,突然有个声音怒吼:“杀了她我的儿子就能回来吗?你们沈家人死不足惜!”
一句话,再次引起百姓骚动。
他们朝大门冲来,每个人眼中都带着如血的恨意。
我眼前忽然闪现那些敌军狰狞着朝我冲来的模样。
这一刻,我心底突然开始发冷。
就在沈繁霜被推倒的那一刻,将军府中传出一道决然的声音:“住手!”
我一震,忙转头看去。
我娘从手提长鞭门内走出,身上素衣刺的我心脏一疼。
她站在百姓之前,长鞭甩出,发出清脆声响。
“我儿未能带回诸位的亲人,是我儿之过,将军府认!”
下一刻,她手中长鞭,重重甩在自己后背上,血痕顿现。
“娘——”我与沈繁霜几乎同时痛呼出声。
我娘转头,眉眼严厉:“沈繁霜,今日你若是拦我,就别认我这个娘!”
我姐惊的脚步一顿,她紧紧攥拳,进退不得。
我娘看向百姓,继续道:“可我将军府认的,唯有这一错,至于叛国,绝非我儿之罪!”
没等百姓反应,又是一鞭!
我能看到我娘的背部隐约渗出鲜红!
但她依旧目光毅然地紧盯百姓。
“我沈氏答应给位,每年今日,我愿为往死将士受鞭笞之刑,但我沈家没有叛国贼,将军府绝不会出叛国人!”
我再也受不了的重重跪在地上,磕着头求她:“娘,别打了,我认,我都认!”
可我娘听不见我的哀求。
一鞭,十鞭,五十鞭!
不知道我磕了多少次,我娘的身形一顿,突的跪倒在地。
面前百姓被震住,人群中有人出声:“老夫人,住手吧!”
那人往前一站,掷地有声:“今天老朽就把话撂在这了,我信沈将军!”
“你们口中的叛国贼,打下了塞北六座城池,斩了塞北最英勇的将领,她若要投诚,又为何要几次身陷险境!”
“咱们的将军府历来是长安城内最清贫的官,从未有欺凌弱小之行,反而处处维护百姓!”
“各位!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们为何要将十万人的性命系于一女子身上?!”
我看着那位老者,鼻尖骤然酸涩。
第一次在想,或许,我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吗?
一声怒骂陡然响起:“放屁!我们当然相信将军府的先烈,可你如何保证,沈清辞不会为钱财动心!”
“十万人皆有寻到,为何独独没有沈清辞的下落?你能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真以为你们私下勾结就能混淆视听?我今天非要砸了这将军府!”
我瞳孔一缩。
就在这时,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响起,一队御前带刀侍卫急速跑来,隔开百姓。
我抬头望去,秦徵身穿青色官服从人群中走出,淡淡开口。
“宫门处,大昭寺住持已立好灵位,各位可前去祭拜。”
话落,秦徵看向正在扶起我娘的沈繁霜,黑眸沉沉。
“陛下不日就会下令,定沈清辞——叛国之罪。”
第7章
天边炸开一声闷雷,震的我脑子嗡嗡作响。
陛下要定我叛国之罪?
他明明在三年前就驳回了众臣请求降罪将军府的折子,为何如今又改变了主意?
我正茫然时,我娘听了这话,竟直直晕了过去。
“娘!”
沈繁霜扶着她往里走,喝道:“快去请大夫!”
我正要跟着进去,却听秦徵又喊住了沈繁霜。
“沈副将,若想让将军府回到当初,劝你跟沈清辞撇清关系。”
沈繁霜背影重重一震。
秦徵也没多说,径直转身。
我愣愣的看着他翻身上马,却再问不出一句话。
这一夜,沈繁霜跪在祠堂,无人知晓她在想什么。
第二日,我看着娘亲被丫鬟搀扶着带来,而沈繁霜依旧跪在那里。
祠堂外大雨磅礴,我怔怔看着沈繁霜,血液不直觉寸寸发冷。
下一秒,就听见沈繁霜说:“我要将沈清辞逐出族谱。”
堂中一片寂静。
我攥紧了手想出声反驳,我想大声告诉姐姐,我不要做孤魂野鬼……
可最终,我只能红着眼看向我娘。
她的脸色早已苍白,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不多时,我就看着沈繁霜撑地而起,而她那条受伤的腿更是姿势扭捏。
仅仅一眼,我就感觉到了深深的灼烧感。
我看着她将沈家族谱翻开,直到落在我的那一页,我们的名字并列其上。
沈毅长女沈繁霜——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锋秋叶丹。
沈毅次女沈清辞——向北清辞提剑立,一声长为国家忧。
这是爹爹亲自取的名,寓意我们哪怕是女子,也定如儿郎般骁勇!
沈繁霜提起朱砂笔,没有犹豫的落在我名字上,狠狠一划!
那一抹红,如同判官手中的勾记,将我魂魄勾出撕裂般的锥心之痛。
下一刻,我娘就冲上前狠狠夺过族谱,看着我被划掉的名字,她的手掌都在发颤。
“沈繁霜!就算你把她从族谱上划去,她依旧是我女儿!”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会为清辞伸冤,我绝不让她枉死!”
沈繁霜紧紧盯着她,指甲都掐进掌心。
“送老夫人去郊外庄子养病,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不得放她出来。”
我娘惨然一笑:“繁霜,这三年,你想起过你妹妹吗?”
沈繁霜怔住,却再没回答。
当天傍晚,我娘就被送到了庄子上。
而我却一直跟着沈繁霜,看着她一个人坐在我娘的房间里,久久不语。
我知道,她也很难过,所以……我就更难过了。
因为担忧沈繁霜这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性格,我多待了几日,却不曾想会听到秦徵向陛下求取安乐公主的消息。
夜深风浅,秦府门外阴影重重。
我站在那片阴影里,慢慢弓着身子重重捂住心口,疼到失声。
明明当年的我们是那般年少恩爱,回忆扑面而来,第一次,我在有秦徵的地方落荒而逃。
等我浑浑噩噩来到娘亲所在的庄子里时,却发现娘亲不见了。
这庄子地处偏僻四下无人……
我心里一慌,急匆匆冲出门去在周围找。
最后我在后山找到了我娘的身影。
她跪在那里,低声喃喃:“清辞,对不起,娘只能将你安置在这里了。”
我走过去,却见她不知何时挖了个坑,将我从前的衣服放进去,竟是立了个衣冠冢。
我心脏抽痛,却发不出一声。
月光照耀,她满头银丝如同针尖扎进我眼里,疼的我哽咽。
“娘,是女儿不孝……”
我娘洒下最后一捧黄土,嘴里轻轻哼起了歌谣。
“陇头流水,鸣声呜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日日盼年年,子何时归……”
我就跪在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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