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十日,终于到达边疆。
熟悉的漆黑城墙,熟悉的黄沙漫天,就连空气中都飘着隐约的血腥味。
秦徵进了城,扫视四周,皆是疮痍。
他眉心都没皱一下,直直朝城主府走去。
刚到门口,便见一群百姓跪在那里,城主正派将士去扯,场面一片混乱。
秦徵下了马,走过去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城主早就收到消息他要来的消息,忙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小跑到他面前。
“秦主帅,不碍事,一群刁民闹事而已。”
秦徵还未开口,一个少年便叫喊道:“我们没有闹事!我们只是求你去找沈将军!”
我猛地攥紧手。
秦徵看着那少年,慢慢开口:“你口中的沈将军,是叛国贼沈清辞?”
少年顿时怒了:“你胡说!沈将军怎会叛国!”
他身后的同伴也扬声道:“就是!沈将军打塞北从不留情,她怎么可能叛国!”
那些跪在那里的百姓也纷纷附和。
这一幕,引的我眼眶有些发热。
有将士厉声道:“一群庶民懂什么!赶到一边去!”
秦徵没再管这里的喧闹,径直走进了城主府。
倒是沈繁霜经过他们的时候,微微顿了顿脚步,最后也跟了进去。
夜里,寒月如水。
我站在院子里,望着墨蓝的天,有些恍惚。
我从未想过,还会到这极寒之地来。
这里放在外头的水,一夜就能结成厚厚的冰块。
正因大梁的将士多受不了这样极致的寒冷,塞北才能嚣张这么多年。
三更天时,众将士才陆陆续续散去。
沈繁霜和秦徵走在最后。
秦徵望向天边,声音冰冷:“躲了三年,沈清辞终于要无处可藏了。”
沈繁霜没说话。
秦徵看向她:“沈副将,你不要心软。”
沈繁霜攥紧手,眼眸寒透:“我只是在想,要如何杀了她。”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底刺痛到麻木。
第二日,军旗飘扬,大军士气如虹。
秦徵翻身上马,冷喝道:“出征!”
整整三月,我漂浮在空中,看见无数断肢残臂。
他们终于打到了王城。
沈繁霜盔甲上满是鲜血,仅三月,军中再无人将她与我这个叛国贼联系在一起。
沈繁霜看着不远处的王城,声线发冷:“这一路,都没有沈清辞的踪迹。”
秦徵淡淡开口:“打下这里,就能找到她了。”
大军终于逼近王城下。
他们终于看到了塞北王城的全貌,也看见了城墙上的我。
冰冷雪白的城墙之上,血红的塞北王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而我那冰冻三年的尸身,穿着生前的黑色盔甲,被吊在王旗之下,随风飘扬……
如我所愿,秦徵和沈繁霜尽皆变了脸色。
就连身后的大军也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寂。
不知道从何方传出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那……那是不是沈清辞?”
秦徵骤然扭头,向来温润的脸上戾气隐现。
可他一个人怎么抵的住千万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我。
“是沈清辞,我见过她,我认得她!”
“她身上穿的盔甲与三年前一模一样!”
“她没有背叛大梁,她早就死了!”
“沈将军!”
十万人的声音逐渐汇聚成一道洪流,声震云霄的只有三个字。
我看向城墙上挂着的尸体,心里涌起一股闷闷的钝痛。
我死了,这是我早就确定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塞北用了什么法子,竟让我的尸身三年不腐,且以这种屈辱的方式出现在大梁将士面前。
跟塞北打了这么多场仗,我清沈他们想要做什么。
若是大梁迟迟不动,我便是塞北王族的战利品。
若是大梁兵临城下,我便是第一道震慑。
一如此刻。
不得不说,塞北的计策很歹毒,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很有用。
两军交战,攻心为上。3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大梁子民恨我入骨。
他们叫我,叛国贼,我与我的家人尽皆受了整整三年的侮辱。
他们不知道,秦徵带的这十万大军里有九万九,都是从前那十万亡魂的亲朋。
他们都想将我找出来,挫骨削皮。
如今事实摆在他们面前,将他们的愤怒转为愧疚,成了他们悍不畏死的催化剂。
秦徵挥剑向天,声音里含着无尽的怒与痛。
“攻!”
没有一刻迟疑,烟尘骤起,喊杀震天。
我看见大梁将士眼中含泪,将刀尖狠狠刺入敌军胸膛。
我看见秦徵杀红了眼,明明该坐镇后方却身先士卒以伤换伤。
我看见沈繁霜眼里好似要滴出血来,长枪无数次挥动,好似地狱恶鬼。
我知道,这场仗,大梁必胜。
我笑了笑,没想到,我死后,还能为大梁尽一份力。
在日头西沉的最后一刻,塞北王城的城门,轰然倒下。
鼻尖的血腥气越发浓了……
等一切平息,大梁将士站满了官道,静静等在城墙脚下,齐齐看着通往上面的那截阶梯。
秦徵和沈繁霜站在最前方,可谁都没有率先踏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