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缩回手，喃喃道：“这天，可真冷。”
身侧侍卫擦汗的手一僵，心想：不是天冷，是六公主身子太差了，不用到漠北，她能熬出三十里地都已然勉强。
几人正要重新启程。
这时，城门那边，婢女阿月骑马奔来，慌张喊道：“公主，不好了！老将军听说你被流放，提剑杀上瞭望殿了！”
桑枳心头一跳，外祖父不是镇守边关？他怎么知道她被流放？
第六章 三百三十杖
城门外，此刻气氛僵持。
桑枳心急要回，却被侍卫拦住：“六公主，流放之人无诏不得返城。”
阿月挡在桑枳面前，立刻掏出一枚金色令牌：“皇后有令，六公主速回皇城，尔等不得阻挠！”
桑枳松了口气，冲阿月点了点头，跨上马就往回奔。
回城，是逆风而行。
桑枳心脉受损，又被蛊毒侵蚀，根本受不了马背上的颠簸，一股冷风灌来，血腥翻涌冲得她脑海一阵昏黑。
她咬唇强忍，外祖父戎马一生，为云国鞠躬尽瘁了一辈子，决不能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不久，桑枳终于来到了瞭望殿，下马后，她再也撑不住，一口鲜血吐出。
她只匆匆用手背擦拭，就急切奔向正殿，慌张无措的她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一路进门太过顺利。
十步，百步……她终于到了。
推开殿门，她一眼便见到了单膝跪在蒲团上的季谌，可还未等她多看一眼，就听他压抑吼道：“滚！”
桑枳一慌，匆忙奔过去解释，“夫君，我外祖父他——”
话未说完，桑枳惊得一颤，他半张脸竟然布满诡异的纹路，双目猩红，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
“夫君？你——唔！”
她被季谌一把压在身下，所有的话被堵在唇间……
殿门在季谌一击之下，骤然关闭。
桑枳如同一朵雪塔山茶，被压在透窗而入的春光下，被春风扯开一层层白色花瓣，尝尽了甘美鲜甜。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不受她的控制。
桑枳从前看书，那些诗词里偶尔描述的风花雪月，醉人美好。
她从前会羞红着脸想：夫君郎若清风，和他在一起应当如此。
如今她才知道，那都是骗人的。
昏昏沉沉间，桑枳疼晕了过去。
恍然间她似乎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馨香，她极力想睁眼看一看，意识却越来越沉。
之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桑枳忽然被一桶冷水泼醒。
她虚弱睁眼，却发现她竟然躺在金銮殿内！
思绪还模糊，就听得父皇怒吼，“逆女，你可知罪！”
桑枳彻底清醒，这才发现金銮殿围满了人，他们一个个，皆用一种十恶不赦的目光盯着自己。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季谌眼里的冷酷森寒。
从前也就罢了，可她如今都是他的人了，他为何还这般漠然？
是不是先动情的人，就活该被随意践踏？
桑枳忍痛撑起身，冲高座上的父皇行了一个君臣大礼：“恕儿臣愚钝，不知何错之有！”
话音一落，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桑枳，你本流放，却派婢女偷盗本宫令牌私自回城，祸得国师差点做火入魔，你的婢女都已经招了，你还不认罪？”
一块令牌被扔在桑枳脚边，正是阿月给她的那一块。
桑枳不可置信望向皇后身侧的阿月，可阿月却躲闪着不敢看她。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皇城，她唯一信赖的人也背叛了自己。
什么外祖父闯瞭望殿，一切不过是骗局。
桑枳挺直的腰一点一点软了下去，她低笑了一声，眼泪却瞬间流了下来：“多可笑，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会落到这步天地？
她不过，是爱了一个人。
桑枳没有辩解，落入他人眼中便是默认罪责。
“既已知罪，便该伏法。传朕旨意，六公主桑枳目无法纪，为祸国本，按律杖责三百三十杖，拉下去行刑！”
三百三十丈，一个正常男子都撑不过。
桑枳心脉受损，这板子打下去，必死无疑。
可她却没有半点波动。
只遥遥望着季谌，过往一幕幕闪过，每一帧都定格在他冰冷的背影。
无论她做了什么，无论她被怎么样，他都不会在意。
就算她死在他面前，他应该也不会有半点波动吧。
算了，就这样吧。
不爱便不爱。
死便死吧。
桑枳被侍卫架到高高的台阶上，刑罚官举起血红的木杖：“打！”
桑枳闭眼，与此同时，一道苍老穹劲的声音自宫门口传来：“慢着！这罚！老夫来领！”
桑枳睁眼回头望——
那鬓发凌乱，风尘仆仆奔来的分明是本该戍守边关的外祖父！
第7章 气绝
明明已经心冷心死。
可这一刻，桑枳看着外祖父一步步走来，时光好像一下回到了从前。
当年，他也是这样走来，张开有力的臂膀，笑哈哈抱着她，对她说：“汐汐，外祖父来接你了！”
光阴如梭，一梭又去一梭。
旧了当年的记忆。
老了当年的人。
如今，桑枳看着眼前已然鬓发灰白，身躯也已经年迈的外祖父。
热泪瞬间夺眶而出：“您不该来……”
臣子戍守边疆，无诏不得入皇城，父皇一定会借机责罚。
果然，一脸怒容的云皇走出，斥责道：“楚南！你身为戍边将军，却知法犯法，私自入京，可知罪？”
可外祖父却只是撩袍跪地：“臣知罪，但臣孤苦一生，早年丧妻中年丧女，如今只剩下六公主这么一个血脉，臣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桑枳一疼，心仿佛被狠狠揪住。
外祖父从前跟她说，外祖母和母妃死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
他愧对她们。
可他常年在外征战，护的是整个云国的百姓。
又何错之有？
这时，外祖父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望圣上开恩，允臣代六公主受罚！”
“不！”
桑枳想要阻止，却被侍卫押跪在地，如何挣扎都无用。
最后只来得及抓住外祖父的衣角，她用力到指甲尽断，抠出了血也不愿放手：“不要……外祖父，求您别去！”
可楚南却只是像少时那般哄道：“汐汐听话，等会儿你闭上眼睛就当睡一觉，等你睁开眼外祖父就回来了。”
云皇发话：“爱卿既执意如此，朕便全了你这份心，来人！给楚爱卿上刑！”
“不——不——”
任由桑枳如何撕心裂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外祖父褪了铠甲，上了刑台。
板子随即而落，一下下仿佛砸在桑枳的心上。
那鲜红的血充斥着她眼。
桑枳回头求沈煦：“国师，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什么都认，求你为外祖父求求情好不好，他为国为民一生，不该受此责罚……”
可季谌只冷漠退后。
他不救。
桑枳又求向云皇：“父皇——”
然她一开口就被打断：“桑枳，你睁大眼好好看着，若不是你恶毒无耻，楚南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都是你害的。”
桑枳呆怔了瞬，望着云皇眼里的志得意满，终于明白：求饶没用的。
他们巴不得外祖父死。
不远处，板子还在落下，一下比一下有力，外祖父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染透。
桑枳从来没有恨过人，如今却恨不得杀人。
她忍回眼泪，在侍卫的押跪下尽力挺直了背脊。
桑枳视线一一扫过殿内这群道貌岸然的人，一字一句恨道：“若今日我外祖父死在这里，你们就不怕边关三十万铁骑踏平皇城，血洗皇宫为他们的将军报仇吗？！”
云皇脸色一变，这才抬手停了刑罚，摆出一副忧心为难的样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楚爱卿虽然犯了错，但念在他劳苦功高，小惩大诫一下即可。”
“小六，你带楚爱卿去医治，从前的事就此作罢，但若再有下次，谁也保不了你。”
桑枳听着只觉虚伪。
可此刻她顾不上其他，忙扑到重伤昏迷的外祖父身边。
看着他背上的鲜血，桑枳手足无措，只能将人扶靠在背，一步一步往宫外挪去。
将军府内。
久病成医的桑枳，颤抖着给外祖父把脉。
却在探得脉象的那一刻，脸色大变：“蛊毒？！”
桑枳又换了另一只手诊脉，可还是如此。
眼泪止不住的流，她从来没有那一刻这么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