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北易被安排在了最为偏僻简陋的后山。
“小姐,小姐你忍住了,我再去找人。”
看着周北易通红的脸,桃儿哭了又哭,眼睛都成了核桃。
“那些混账,怎么还不来人!”
桃儿咒骂着田庄的下人们,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玩意,见送他们来的人叫周北易小夫人,便跟着不尊敬起来。
“骂什么骂!你个嘴不干净的小蹄子!这不是来了。”
一婆子听到桃儿的话,还没走到门前,张嘴就骂了出来。
见了人,桃儿倒是顾不上与他们逞口舌之快,赶紧的往后看。
果然看到一个背着药箱的人。
“大夫,大夫您快些,我家小姐快不行了,求求您了,一定救救我家小姐……”
桃儿跑出来便要拽大夫,却又怕惹恼了大夫,只在旁边哀求。
大夫是个上了岁数的,家里刚好有个闺女,和桃儿差不多大,见她这样,于心不忍。
“放心吧,老朽一定尽力。”
周北易只觉得自己掉进了火焰山,一把火烧的她口干舌燥,却又说不出话来。
梦里有个人,总是叫她去借芭蕉扇,可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成了那拿着芭蕉扇,又身边站着个红孩儿的铁扇公主。
心里多少还有些意识,忍不住的流出几滴眼泪。
她怎么能自比铁扇公主呢?
人家明媒正娶,媒妁之言,而她呢?说白了,倒贴二字虽然扎心,却也如此。
“老朽已经扎了针,想来烧很快就退下去了。不过这位小姐被梦魇住,只能靠她自己了,若是醒不过来,怕是……”
大夫收起银针,心里却也气愤这家的下人们。
这病一看就是拖拉的久了,才成了这般严重模样。
桃儿一听就傻了,当即跪在地上,哐哐磕头。
“大夫!求求大夫了,不管用什么药,只求您救我家小姐,不拒多少银子,您只管开方子……”
桃儿已经想好了,就算是出去卖身,也得把周北易救活了。
“也罢,老朽实在看不得如此情景,只是老朽一个乡野村夫,没有那些名贵药材,若是有百年人参,或是天山雪莲,想来滋补温养着,这位小姐兴许就撑过去了。”
桃儿不懂药材,可恰恰这两份,是当初周北易嫁妆单子里有的。
回头看了看周北易,桃儿狠心跑了出去。
没几步,又转了回来。
“你给我照顾好我家小姐,不然我就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桃儿此刻眼睛红肿,头发散乱,衣裳更是破烂不堪,不是鬼更胜似鬼。
突然这么厉声喊一嗓子,差点把婆子的魂给吓没了。
见状,桃儿放心下来,奋力朝着山下跑去。
半夜。
周北易错觉自己离开了火焰山,也不知是哪来的一阵凉风,竟觉得有些甘甜,周北易不受控制的往那里去。
现实中,周北易的身子一再的往墙壁上贴,忠海瞧着她一个劲的伸着脑袋,舔他的手掌,心里难过的滴血。
都是他的错,害她受苦了。
端上一碗清水,忠海一点一点的喂给周北易。
心里更是生气那些婆子们不听话,竟是连热水都不曾准备。
“潺潺,明日便好了,你坚持住……”
喝了水,周北易安静下来。
月光下,周北易的面庞又清瘦不少。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本不知道哪里去的婆子却是举着蜡烛过来了。
忠海怕人瞧见了,留恋的替周北易盖好被子后翻窗离开。
“谁!”
婆子只听咕咚一声,便警惕的大喊起来。
进屋点燃蜡烛,却见周北易安稳的躺在床上,只旁边多了一碗清水。
婆子眼珠子盯着周北易的嘴唇半天,最后丢下碗,招来人交代两句也下了山。
顾府。
忠海早晨与容妺用过饭便出门了,说是拜访朋友,问了容妺要不要一起,容妺拒绝了。
“把人带上来。”
容妺冷着一张脸,端坐在主位上。
婆子是田庄里的老人,只在收租的时候见过周北易,如今突然看到这样一个貌美如花,却华丽逼人的妇人,吓得扑通一下跪下了。
“倒是知道规矩。”
“说吧,沈氏又怎么了。”
这人是半夜到的,丫鬟们把消息报给了她,便被压了下去。
“回夫人的话,小的昨个伺候那沈氏,本也没有奇怪之处,可后来找人肚子疼,去了趟茅房,回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屋里多了些兰花香,沈氏的床边还多了一碗水,之后小人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又用烛火照了屋???子,在窗户边发现了一个脚印。”
“看那个大小,该是个男人的。”
“小人本想着就着没跑远拿人,可那兰花香,您是贵人,可能不知道,咱们寻常百姓,没那些个讲究,不曾熏香,也不带香囊之类。”
“所以,小人……还求夫人做主此事!”
容妺原以为这人是来替周北易要东西的,却不想是来告状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
听到最后,竟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沈氏呀沈氏,这可怪不得我了!
“没想到竟是这种事!翠屏,你去,去把二婶娘请过来。”
翠屏也是个机灵的,明白过来后赶紧把张氏请过来。
这两天张氏白日里都在老太太房里伺候,可到了夜里没人时候,总是愤恨的拿针扎小人,恨不得咒死周北易。
这会翠屏过来请她,一听什么事,张氏欢天喜地的就跟着去了。
“二婶娘,您来了。”
不过面上还得装着。
张氏一看容妺都满脸严肃,也跟着绷紧了脸皮。
“主人的事不可乱说!若查出来有半句不实,你这老骨头可就保不住了。”
张氏一来,容妺赶紧让出位置,只说自己一个新妇,处理不来这些。
“你呀,就是心善。”
“知衍和那沈氏礼数都没成,不过是老太太好心,念在她这些年也有不易的份上,给她个小夫人的名分。”
“只是你终究是大夫人,早晚得会处理这些。”
“老太太身子刚好,咱们也别用这种腌攒事打扰她。”
张氏已经当了一回出头鸟了,这回还能再让容妺算计了?
当即就来了招反客为主。
“可,婶娘,万一是这老婆子混账,不愿伺候沈氏才说的混账话,那……”
“公主,有些事,又不止一回不是么?”
张氏冲着容妺眨眨眼睛,容妺心领神会。
“行了,我们知道了,只是凡事讲究证据,这是我身边的翠屏,你把人带上,到时候也做个见证。”
容妺稳住心神,跟着笑了笑,心里却有些发冷,看来这顾家没一个省油的。
而此时桃儿也已经到了顾府,刚好与在街上闲逛的景王撞上。
“哎哟哟,哪来的丧家犬?这顾家可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门了。”
景王身边跟着两个纨绔,这会瞧见门童给桃儿开门,不由讥讽道。
门童显然也听到了声音。
动作一顿,竟是要关上门。
“附子!你听他们瞎说什么?”
“你赶紧让我进去,拖久了,小姐怕是命都不保了!”
“附子,我可记着,当初要不是小姐心善,你如今恐怕坟头都得长草了!”
附子表情一变,又良心发现一般的,想要开门。
“当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是个人就敢自称小姐咯!”
纨绔又开口,还不屑的冲着天吹口哨。
附子被说的左右拿不定主意,急得脸上通红。
“走,咱们也去看看顾家夫人,听说换人了,倒不知道本事如何呀!”
终于,站在旁边听了许久的景王啪嗒扇子一合,敲定主意。
却不想,刚走到门口,就被桃儿拽住了裤腿。
被桃儿扒住的,正是先前一直给她上眼药的纨绔,这会桃儿手上用劲,纨绔的裤子差点被当街扒下去。
“你个叼奴!赶紧给我松开!”
纨绔不敢使劲挣扎,只用语言威吓。
“景王殿下,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小姐她,再晚一步,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桃儿觉得眼泪鼻涕一把抓,一股脑的全蹭在纨绔的身上了。
“你个混账!快放开我!”
“脏死了!都傻了吗!赶紧给我拉来!”
张昭气的都快发疯了,顾家的下人也是,没一个灵透的!
“你这个小丫头,莫不是瞧着我们有钱有势就想着占便宜?”
“赶紧松开吧,我们与你家小姐可是素不相识。”
旁边男子虽没被纠缠住,可看着张昭快发疯的模样,终究是帮说两句。
“景王殿下!奴婢不求您出钱出物,只求您说句公道话,让老太太把小姐的陪嫁拿出来,里面有百年人参一根。”
桃儿抬起头,好让三人看清楚她的脸。
这些年,周北易为了撑起顾家,没少在外面抛头露面,她身为周北易的贴身丫鬟,自然也是如影随形的跟着。
“你是……顾家夫人的……”
果然,便是张昭这种纨绔也认出桃儿来了。
“这么说,你家小姐的嫁妆,不是想用就用么?怎么还求她顾老太太?难不成顾家吞了你家小姐的嫁妆?”
说是纨绔,自然是个混不吝的,想到什么,直接说。
一直在门口的附子一听这话,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给旁边人使眼色,通知老太太去。
万不能让这等流言蜚语传扬出去,更别说,这还是真的!
顾家可丢不起这种脸!
便是最下作的人家,都不会扣押妇人的嫁妆。
下人动作很快,老太太身边的鸳鸯跟着到了门口,客客气气的请景王等人进屋品茶。
“不必了,顾家的茶,除了周北易泡出来的还能喝,其他人的,啧啧,小爷只觉得辣嗓子。”
景王完全不给脸面。
“不过,这丫头我认得。”
“她说的什么人参……”
“绝无此事!想来是丫鬟受不住田庄的清苦,找个由头跑回来的。至于沈小姐,夫人和太太早就请了大夫过去,今早才来人回话说,已经没事了。”
鸳鸯赶紧打断景王的话,进一步解释道。然而心里却琢磨起之前老太太闲话说起来的,景王和那沈氏之间怕是真的有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