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来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了,一时倒是不知从何说起。
临近家属楼时。
迎面急速骑过来一辆自行车,险些撞上沈兰舒。
“小心!”
徐北沉下意识伸手要去拉她,却拉了个空,沈兰舒比他先一步躲过去了。
他的手僵持在半空,气氛似乎变得更尴尬了。
沈兰舒勉强笑笑:“我自己可以的。”
徐北沉点点头,神色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种奇怪的情绪维持到进了屋。
三年没有回来,门锁都生了锈。
徐北沉推开门板,屋子里的灰尘扑面而来。
两人挥了挥手,皆呛了几声。
看着堆满灰尘的房屋,不知怎的两人对视一笑。
“看来要先打扫卫生了。”
徐北沉率先上前去,将打水的铁桶提出来,“我先去打水。”
“我扫地。”沈兰舒也熟稔地拿上了扫把。
劳动很好地将两人之前的怪异气氛消散。
他们配合默契。
将满是灰尘的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柜子里放着的被子还需要明天晒晒再铺。
索性现在是夏季,将竹席铺在床上擦擦干净也能睡。
但等一切处理完毕。
两人洗漱完齐齐站在门前时,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
而他们两个人,不管是三年前的分离还是如今的重逢,关系似乎都并不适合同睡一张床。
安静许久。
徐北沉先开了口:“你要是介意,我可以在长凳上睡。”
说着,他便转身要离开。
沈兰舒深吸一口气,却是叫住了他。
“一起睡吧,那么多年夫妻了,介意什么?”
第26章
说完话后,沈兰舒兀自先躺在了最里面。
八月份的天气炎热黏腻得很。
有蚊子在耳边不断嗡鸣。
沈兰舒拧眉,正要去拿蒲扇时,旁边扇过来阵阵清风。
是徐北沉拿着蒲扇在替她扇风。
“你睡吧。”他说。
这是三年前的徐北沉从不会做出的举动。
三年前再热再多蚊子,徐北沉也能安然入睡,还曾经嫌弃过她细皮嫩肉,娇生惯养。
——“身为军人,这点忍耐力是你该基本做到的!”
当初他说过的话沈兰舒如今还能记起来。
她愣了下,不禁问:“你不觉得是我多事矫情吗?”
扇风的动作一顿。
月光下,徐北沉的眸色微怔,显然也记起了当初他说过的话。
片刻,他重新替她扇风。
只说:“不矫情,是我以前太忽略了你。”
这样坦诚,倒是有些不像他了。
沈兰舒睁着眼睛定定望着天花板。
虽然在医院守了三天,刚刚又打扫屋子做了不少体力活,可两人此刻谁也没有睡意。
沈兰舒没有睡着,始终未停的蒲扇也说明徐北沉同样没有睡着。
过了许久。
徐北沉先开了口:“我看见你写的那份遗书了。”
遗书?
沈兰舒先是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记起似的。
她猛地反应过来,半晌没了声。
那封遗书是她在入空军后写的,当时其实并没有想过会真的被他看见。
不过……
那里面的字字句句倒是她的肺腑之言。
她没有说话。
徐北沉便继续开口说:“我有些问题看不懂,你现在可以给我答案吗?”
“你在信里说,我该走上我注定的轨迹,什么才叫我命中注定的轨迹?”
“还有,你说我会抛妻弃子去喜欢别人又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里。
沈兰舒忍不住纠正:“我没说你会抛妻弃子,我只是说你会带着我们的孩子去跟别人组建家庭。”
“我不会。”徐北沉皱起眉头反驳。
“那是因为我跟你没有孩子,所以你……”
“我说了,我不会。”
徐北沉语气透着些许怒气,他扇风的手停了下来,沉沉望着她,“我没想过要跟你分开,我也没想过要跟别人在一起。”
沈兰舒愣住,心底却是有些发酸。
“可我们确实不合适的,你命中注定要过一辈子的人不是我,你应该要跟梁……”
“够了。”
徐北沉实在是听不下去,打断了她,“我不想听你胡言乱语,我也不想我们刚和好就又吵架,这个问题以后我们再慢慢谈,你睡吧。”
他终结了话题,继续给她扇风,却没有要继续多谈的意向了。
沈兰舒所有的话堵在嗓子眼里,最终长长叹了口气,便背对他闭上了眼睛睡去了。
但是到即将睡着前,她才迷迷糊糊恍然意识到——
不对!她什么时候就和徐北沉和好了?
然而此刻的困意袭来,沈兰舒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多想,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
沈兰舒是被阳光刺眼醒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正好对上身侧眸色沉沉盯着她看的徐北沉。
沈兰舒陡然往后瑟缩了下。
过了一会儿,却恍然意识到什么,眉头拧起来——
“徐北沉,你昨晚不会是一夜没睡吧?”
第27章
对于沈兰舒的这个问题。
徐北沉并没有正面回答她,他盯着乌黑的眼圈起身,只说:“你醒了,我去给做早饭,你想吃什么?”
沈兰舒眸色一紧,总觉得徐北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她叫住了他,带了些许强势:“你先睡一会儿。”
“不用。”徐北沉拒绝了她,要走去厨房。
可他的脚步分明都是虚浮着的。
沈兰舒这时忽地记起来,在医院守着沈父的那三天,徐北沉时不时让她眯过眼,可她却从未见过徐北沉合过眼。
如果徐北沉昨晚也没有合眼的话……
他便是四天四夜没有睡过觉了。
再好的身体素质,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沈兰舒跟上去,再次喊住他:“徐北沉,你需要睡觉。”
可徐北沉顶着乌黑发青的眼圈,眸色却异常清亮,他笑了笑:“我不困,你放心,先给你做早饭,等会我们还要去趟军区政委办,要重新恢复你的身份还需要走一些流程。”
“这个我自己可以去办。”
沈兰舒拧起了眉头,后知后觉出徐北沉的状态似乎确实不太对。
徐北沉看了她一眼摇头:“不,我要看着你。”
“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走。”
沈兰舒说着,一把拉住了他,下一瞬,她脸色骤然一变。
大夏天,他的手竟然冰凉。
沈兰舒抬头看去,只见徐北沉的额头上冒着细汗,她抬手触碰他的额头,他额头的温度也凉得很。
“你病了。”沈兰舒神色一变,拉他要去医院,“走,去医院看看。”
“没事的,我睡一觉就好了。”
一听要去医院,徐北沉一改刚刚的态度,倒是愿意好好睡一觉了。
沈兰舒眼底闪过些许疑惑,“你是不是不止一次这样了?”
徐北沉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沉默走向了床边。
他躺在了床上,却迟迟没有要闭上眼睛的意思。
沈兰舒坐在床边,眉头拧起来:“徐北沉,你到底怎么回事?”
室内安静下来的。
徐北沉静静望着她许久,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他嗓音沙哑,缓声开了口:“我怕我睡着再醒来,你就不见了,我怕你回来只是我一场梦。”
沈兰舒浑身一怔。
这才意识到,徐北沉不是从医院守夜开始不睡觉的,而是从沪南她承认身份跟他走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她。
她忽地记起来,飞机上他递给她的那颗镇静药。
心口收紧疼得慌。
沈兰舒最终还是压下了所有的疑虑,搬了条凳子坐在他床前,伸手过去:“我不走,你安心睡,我就在这里等着你醒来,你醒来,还会见到我。”
看着那只手。
徐北沉伸手牵住,心一点点安定下来,他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
他的思绪一点点陷入无尽的浑浊中,他走在没有尽头的路上,看不见任何人。
走了很久过后,他仿佛间回到沪南心理卫生所。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给他开了药。
“徐上校,你情况太频繁了,记得按时吃药,不然可能严重些会产生幻觉,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徐北沉沉默着,所有的场景褪去,他重新回到了那片浑浊中。
再次睁开眼。
映入他眼帘的是纯白色的墙。
不是入睡前的家,他穿着病服,挂着点滴,周遭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身边,并没有沈兰舒。
第28章
巨大的恐慌袭来。
徐北沉的眼底赤红,透着不敢置信的惊惧,难道自己见到的沈兰舒,从始至终都是他的一场梦,是他的幻觉吗?
这个念头像一只无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