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别喝了,回家吧!”
“回什么回,回去看他们收拾行李,独独留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孤魂野鬼,孤掌难鸣,孤芳自赏吗?”
黄芪听了直叹气。
看来他家爷是真急了,否则哪能说出这么有文化有内涵的词来?
“要不……咱们和老爷太太说说,也跟着过去玩上一阵?”
“玩你妹!”
一记毛栗子敲过去,裴笑自己疼的甩了几下手,“那是亡命天涯,你个蠢货!”
蠢货赶紧改口:“那爷就不掺和,老老实实呆在四九城,听老爷太太的话,娶个安分的姑娘回来,生个大胖小子。”
“生你妹!”
裴笑一口酒恨不得喷他脸上,“小爷我就瞧不上安分的姑娘,就喜欢那浪的,痞的,骚的,会打架,会勾人的。”
舍不得李大侠,就说舍不得,还打什么孤苦伶仃的幌子。
黄芪抱着头蹲到了墙角,心说还是先打个盹吧,爷今儿晚上,怕是得喝一夜的闷酒呢。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
“谁让你进来的?”
黄芪蹭的站起来,“知不知道我家爷……殿下?”
怀仁?
裴笑赶紧起身迎过去。
赵亦时把斗篷摘下来,扔到身后的沈冲手里,然后冲黄芪摆摆手。
门,悄无声息的掩上。
“怀仁,你怎么回京了,万一让陛下知道岂不是又得挨罚。”
“挨打都要回来。”
赵亦时指指椅子,示意他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盅茶,又替裴笑的杯子里添了一点。
“明亭,承宇为什么要离开京城?”
这话一问的,裴笑酒直接醒了一半,他装作口渴去喝茶,脑子里转得飞快。
算了。
谢五十和殷婉宁都叮嘱过,不能说!
茶盅“啪”的一声,重重搁在桌上。
“我哪知道呢,进了一趟宫,殷婉宁就说要离开京城,谢五十说要跟着一道离开。”
裴笑一脸忿忿,“连咱们俩个都扔下了,你说他是不是人?”
赵亦时一边品着茶,一边去看裴笑脸上的神色。
“谢家那头呢,他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我也质问他的,你为了个女人,连谢家都不要了吗?”
“他怎么说?”
“他……”
裴笑硬着头皮往下编。
“他让我少管闲事,我气得和他吵了一架,这不,一个人跑这里来喝闷酒。
怀仁,这小子现在就是被殷婉宁鬼迷了心窍,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赵亦时皱起了眉头,送到唇边的茶盅顿了一下,还是送进了嘴里。
茶盅放下,他静静地看着裴笑,轮廓分明的脸上升起一点怒意。
“明亭,你和承宇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我除了你们两个,再无别的朋友,他要走,我舍不得,想拦一拦,否则也不会冒险跑这一趟。”
赵亦时脸往前凑了半寸:“你看……我要怎么个拦法?”
拦什么拦啊!
小心你也跟着倒霉!
裴笑回以恰到好处的冷笑。
“还是别拦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随他去吧,什么兄弟情深,都是狗屁!”
赵亦时的脸,一点一点沉下来,口气不悦道:“不拦,京城这一摊事儿,我交给谁?能交给谁?”
“给我,我来接手!”
谢五十,你跟着殷婉宁,带着李大侠游山玩水,我却忙着收拾你的烂摊子,你可真是个畜生啊!
我还得为你这个畜生打掩护。
裴笑咬咬牙,“回头我升了官发了财,就让那小子后悔去吧!”
赵亦时愣了片刻,神色已趋于平静,似乎很满意裴笑的主动揽活,目光却在他脸上来回打量,似乎在犹豫他能不能胜任那一摊子事。
良久,他突然话锋一转。
“听说,你们被陛下召进宫了?”
“可不是吗?”
“陛下为什么召你们进宫?”
“我哪知道呢?”
裴笑做了一个掩额的动作。
“怀仁,不瞒你说,我到现在都是晕晕乎乎的,像做了一场梦。”
赵亦时挪开目光,淡淡地看向窗外,“陛下都问了你们些什么?”
见他目光挪开,裴笑暗暗松了口气,“就问了殷婉宁几句?”
赵亦时似一惊,忽的又把视线转过来,“为什么问她?”
裴笑眼神下意识的一个躲闪。
“我也想知道啊,陛下说的话,还跟打哑谜似的,我一句都听不懂。”
“陛下只与殷婉宁打哑谜,只见她不一般。”
赵亦时眉头一皱。
“明亭,承宇绝不是美色当头就不管不顾的人,殷婉宁这个人,我要仔细查一查,沈冲!”
“查什么啊!”
裴笑一听自己的声音都吪了,赶紧找补。
“我,我的意思是,承宇这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你就让他撞去吧,有他后悔的日子呢!”
是啊。
有他后悔的日子呢!
赵亦时拿起茶盅,慢悠悠的把茶盅里剩下的一点茶喝完,嗓子因为沾了水气,格外清润。
“明亭,汉王身边的那个谋士董肖,好像……”
“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找到他了?”
“你紧张什么?”
赵亦时拍拍他的肩,笑容淡的又像一阵风刮过,“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派人怎么找也找不到!”
妈哎!
你倒是一口气把话说完哎!
裴笑生怕自己再露馅,忙拿了个空酒盅,往赵亦时面前一放。
“喝酒,小爷我从现在开始,一个字都不想提到那王八蛋!”
“好!”
赵亦时眼角藏着冷笑。
……
皓月淡去,晨曦浮起。
青石砖上,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向城外驶去。
马车里,赵亦时倚着马车壁,一言不发,昏暗的光影下,只见他一双黑眸格外的阴沉。
裴笑的言语并无破绽,却又处处躲闪;表情动作无懈可击,却又处处透着夸张。
陆子骥生个病,这小子都要抹两把泪,如今陆子骥为了个女人弃他而去,一顿闷酒?
哼!
拿把刀杀上门,才是他小裴爷该有的动静。
“沈冲啊,他们早就知道了,独独瞒着我一个啊!”
赵亦时缓缓闭上了眼睛。
虽然这段情谊的最初,是出于他的算计,但处着处着,他却投入了真心。
裴笑单纯逗笑,陆子骥稳重能干,这两人一左一右陪在他的身边,给他漫长的,难捱的太孙生涯,添了一份温情。
十年了,他一直深信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负了他,这两人绝不会倒戈他人。
却不曾想,这一切都是假象。
“沈冲。”
“小的在!”
“明亭于我还有用,先不动。”
“是!”
“那两人……”
赵亦时轻轻的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杀!”
“是!”
沈冲应完,又问:“殿下,还有一人,如何处置?”
赵亦时睁开眼睛,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救过我一命,我便饶她一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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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天文中有个BUG,小裴爷和赵亦时是在张家的宴会上认识的,我会做修改,外站的朋友就抱歉了!
第九百三十五章回府
“吁——”
辰时一刻,三匹马在谢府角门停下。
门房一看来人,立刻大喊道:“三爷回来了,三爷回来了!”
陆子骥翻身下马,利落的把手中缰绳往小厮手里一扔,潇洒的一撩衣裳,然后快步走上台阶,一脚跨进门槛。
进到门槛,他停步整了整衣裳,小声笑问道:“怎么样?”
朱青看了眼三爷用乌汁染过的两鬓,“爷放心,漆黑如墨。”
陆子骥听了这话,桃花眼一扬,嘴角勾起,唇边隐隐酒窝,又是一个风流纨绔的模样。
远处,谢小花匆匆迎来。
“我的三爷啊,你可回来了,这都多少日子了,总不见人影,太太在老奴跟儿前念叨百来遍了。”
陆子骥等他到了近前,长臂一勾,手掌习惯性捏他的颈脖。
一捏,不乐意了。
“怎么瘦成这样,肉都没了?”
谢小花偷着乐,还是小崽子心疼他啊,一眼就看出他瘦了。
能不瘦吗?
两场丧事,迎来送往,差点没把他累死过去。
“麻利的啊,给我把肉吃回来。”
三爷那无赖劲儿又上来了,“少一两肉,爷就罚你去庄上挑粪,朱青?”
朱青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往谢总管怀里一塞。
“永定河边新到了一批扬州瘦马,个个水灵,谢总管有空去寻个乐子。”
谢小花心花怒放,脸上却委屈的跟什么似的,“还戴着孝呢!”
“偷偷去,怕什么,有事三爷替你兜着!”
三爷又狠狠的捏了几下那软塌塌的颈脖肉,“我娘呢?”
“太太在小佛堂,替老爷和老太太诵经。”
“你忙你的,我瞅瞅去。”
“三爷。”
谢小花一把扯住,“好好哄哄太太,别惹她生气。”
“你真是比女人还啰嗦!”
陆子骥嫌弃的把他往边上一推,径直往小佛堂去。
谢小花看着自家小崽子的背影,连日来心里堵着的一口闷气散得干干净净。
三爷回来,这府里才有点儿人气啊!
看看三爷这回孝敬他多少银子?
谢小花把银子掏出来一看,愣住了。
足足八千两。
怎么这么多?
……
佛堂里,吴氏一身素衣跪在蒲团上,手里拨动佛珠,嘴里念着经文。
身边有人跪下。
吴氏扭头一看,见是小儿子,经文都压不住她的火气。
“你爹和老祖宗刚刚去世,你就整天介的在外头厮混,连家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