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时阮进了同酒店不同楼层的另一个房间，将门窗全部锁死，舒舒服服泡进浴缸，将自己完全浸入温热的水中。
被水晶灯砸穿脑袋，又被鬼压床的感觉绝对算不上好，她要缓一缓。
温热的水总是让时阮有种回家的温暖感，她从水中出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那一刻，才终于真真切切有了重生的感觉，安心地闭上眼睛。
她的一生实在称不上幸福，“时阮”的更是糟糕，不过，还能活着，还能舒服地泡入温热的水中总是比被烧成灰、埋入冰冷的地下好。
时阮翘起唇角，放任自己浸入黑甜的梦乡。
在梦里，她看到年轻的自己扯着自己的袖子哭诉着什么，她想听，却根本听不清楚，更控制不住自己的困意。
要不是年轻的自己使劲扯着她，她肯定直接睡死过去了。
恍惚间，她似乎真的睡着了，痛苦的、纷杂混乱的梦境纠缠着她，恍惚她就是那梦中人经历着折磨与苦痛，潜意识里她却又奇特地清醒着，清醒地知道那不是她，是另一个“时阮”，是另一个“时阮”在经历着生死之痛。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尖利的哭泣声惊雷般在她耳边响起，“……如果我能干干净净地死，该有多好，该有多好，多好……”
时阮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地喘息着。
莫名的悲伤和执念在时阮心头回荡，刺激得她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心口更是如堵了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那不是她的悲伤，也不是她的执念，是梦中那个年轻版的“时阮”的，是书中的“时阮”的。
她经历了那么痛苦、屈辱和不堪，最后的愿望却只是“干干净净地死”！
她甚至都不敢奢想自己和尤远航的来世！
傻姑娘，傻姑娘啊！
“叮——请宿主完成委托者遗愿：干干净净地死，目前进度：30%”。
机械的电子音乍然在脑海中响起，时阮吓得眼泪涌得更急了，忙往水中缩了缩，想想不对，忙起身拿起浴巾裹住自己，拿起吹风机，警惕问道，“谁在说话？”
一道温柔浑厚的广播音响起，“宿主您好，我是穿书系统094，将竭诚辅助您完成委托者的遗愿，不好意思，刚刚吓到你了”。
时阮紧紧握着吹风机，“你出来”。
“不好意思宿主，我的等级不够，不能以实体出现”。
实体？
那它是什么？
意识体？
科幻世界？
时阮警惕着，不敢再轻易开口。
“咦，委托者死得那么惨，遗愿竟然只是干干净净地死？那是不是说您只要这时候自杀就能完成任务了？”
094浑厚的广播音中是真挚的疑惑，时阮没有回答，默默等着那潮水般一波又一波激荡的情绪渐渐淡去，也等着094进一步的动作。
许久，她心口鼓荡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那道浑厚的广播音却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般没有再响起。
“你，你还在吗？”
“在，”广播腔立即响起，仿佛它从未离开。
时阮深吐一口气，斟酌开口，“那你具体在哪？你又是什么？”
“我是穿书系统，受各个书中世界执念难消的人物委托，找到合适的任务者，帮他们完成遗愿，消除执念，顺利投胎。
我本身是来自高等文明的智能智慧体，你可以把我理解为，唔，用你们这个世界文明来理解，应该就是一个隐形芯片或是一段电波，能与你的脑电波产生共振、从而实现交流。
当然，我存在的科技要比我说的复杂得多，如果你想了解的话，我可以为你提供制造我们的科技原理、设计图、流程等资料”。
时阮，“……”
你提供了，我一个文科生也理解不了那一听就感觉不是很懂的东西。
“那除了和我交流，你还能做什么？”
“你是我被制造出来后接的第一个任务者，目前我的积分为零，权限也是最低级，除了和你交流外，最多只能执行你们这个世界电子计算机的功能”。
它说着仿佛生怕时阮嫌弃，顿了顿忙又加了一句，“不过随着我的积分和权限增加，我会更有用的，就算是现在，我也绝对算是你们这个世界最先进的计算机”。
“那你的积分和权限要怎么提高？”
094低沉的广播腔微微起伏着，雀跃着，“理论上是每消除一个委托者的执念，我的积分和权限都会涨，如果幸运，激发了支线任务，会涨得更快”。
也就是说，目前它就只是个隐形的、可随身携带的高级AI？
时阮稍稍放了心，放下实在算不上有威慑力的吹风机，伸手抹了把雾气弥漫的梳妆镜，仔细看向现在的自己。
那是一张极受镜头偏爱，且有辨识度的脸，大而水润的桃花眼，挺秀的鼻子，丰润饱满的唇，惹人怜爱的尖下巴，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这样一张脸长在时阮身上，美得十分惊艳且有攻击性，曾有媒体报道称她有“西子颠覆家国之美”。
生在委托者身上却奇异地只觉清而纯，如园中白兰、路边雏菊，美丽而无害，那种触手可及的美，让人总是总是忍不住伸手采撷，甚至，蹂躏，和时阮几乎是两个极端。
时阮久久盯着镜中的“自己”，直到淡忘自己那张脸，将这张和她极为相似，气质却迥然不同的脸真正认作自己的脸。
“自杀？是这张脸不够美，还是这副身材不够好，我为什么要自杀？”
“你是在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094浑厚的广播音中透着压不住的雀跃，“他们还说越漂亮的宿主越高冷，越不好相处呢！”
时阮，“……”
突然觉得这系统有点蠢怎么回事？
“嗯，你刚才的意思是，如果委托者不够美，身材不够好，你就会自杀了？”
时阮，“……”
果然有点蠢。
“自杀，是不会的，杀人，还差不多！
放心，我既然承了你的身体，承了你的身份得以在这人间再活一遭，我一定帮你完成心愿，所有的——”
你说出来的，你没有说出来的，只要你想，只要我能——
时阮抿唇对着镜子笑了起来，随着她笑容加深，属于时阮的张扬肆意的笑慢慢变成了委托者纯真微带怯意的笑容。
“宿主，宿主，你的表情，表情——”
时阮伸手撩了撩头发，疑惑浅笑，“我的表情？我的表情怎么了？”
094眼睁睁看着时阮只是对着镜子笑了笑，就从刚刚分分钟钟能杀人全家的女魔头变成了一朵干净又清新的小白花，整个系统都开始发抖。
不，不但是表情，就这一会的时间，时阮就彻底变成了二十岁时的委托者，从脸上的表情到细微的动作，甚至到看不清摸不着的气质！
她已经不再是她，彻头彻尾地变成了这个任务世界的“时阮”！
就算是最熟悉委托者的人站在这里，也绝不会发觉她和委托者的半点区别！
这，这就是演技么？
094有点害怕，又有点迷糊。
它看的资料上明明说宿主零演技，黑料满天飞，靠着一张脸，靠着傍JZ，靠着各种下三滥的捆绑、炒作、拉踩才黑红起来的吗？
怎么能把委托者模仿得这么像的？
不，她不是模仿，她是彻底变成了委托者！
这种程度的演技在这个世界都只能算是“零演技”？
这个世界对演员的专业技术要求这么高的？
时阮抿着唇轻笑着出了浴室，拿起电话，“喂，送点吃的来，嗯，你们的招牌菜招牌点心酒水，每样来一份好了”。
时阮挂了电话，咦了一声。
094紧张问道，“咦什么？”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咽口水”。
094更紧张了，“没，没有啊，我怎么没听到？”
时阮，“……”
更确定这是个小傻子了。
时阮拿起手机看了看，无视了一大堆未接电话和信息，关机，打开电视问道，“蜡笔小新看不看？”
“蜡笔小新？是什么？新的蜡笔？”
“是动画片”。
“动画片！我可以看吗，会不会影响我做任务？”
时阮，“……”
果然是个小傻子。
时阮找到蜡笔小新，按下播放键，就听094咦了一声，接着就没了声息。
嗯，应该是认真看动画片去了。
很快，客房服务送到，时阮就着蜡笔小新美美地吃了一顿，将自己撑得在床上嗷嗷乱滚，然后幸福地滚睡着了。
094一边默默流口水一边关注蜡笔小新，眼角余光不时悄悄瞥向时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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