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讲这句话，已经从怀念至麻木，由心有暖意向心无波澜进发，到后来进化出一种表演式的回应。

　　——调侃过我名字的人很多，她不是个例。可像今天一样庆幸自己有个可以被拿来打趣一下的名字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和大家一起进公司实习时，其实也都自我介绍过了，明显那时候她没注意到我，否则今天怎么有这种反应？哎呀，今天能被记住不是就已经很好了吗？

　　可是窥见他在这句话之后的想法，于她而言，也是头一回。

　　——艳然太优秀了，每次指标不但是第一个完成的，成绩还那么好，我有些没信心......

　　——今天艳然说实习期后不考虑留在公司，我很讶异，她说她会有更好的发展，笃定我找不到比在这公司更好的工作，劝我留下。这话让我心里很不舒服，但我没法反驳。因为她说的是事实。别人不知道我为了争取到进来实习的名额有多难，我自己是知道的。但这算她施舍给我的吗？靠着女朋友施舍得到的工作，真的好吗？

　　——今天拿到第一笔转正工资，我很高兴，拿着工资想请艳然吃顿大餐。打电话给她，邀请还没说出口，艳然抢先一步，她的视频号开始获得流量，有变现渠道，“走呀！今晚我们去吃大餐！”她在电话那边很兴奋。“我也转正了！”很想开口和她也分享我的快乐，但还是没说出来。我忘记我的成功是她让给我的。

　　——升到副主管了。应该开心才对吧？在微信上给艳然发消息，她说她也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她要策划做一场直播，假设直播数据可观，之后路子会越来越宽。就算升到主管，我还是在别人手底下干活，她已经靠着自己叱咤风云。不知什么时候起，和艳然在一块儿，习惯了仰望姿态。做得再好，不过是一角牛毛。挣得再多，也不过她多。妈一直不愿意我们在一起，讲她太强势，不好拿捏。我很累，很犹豫，假设铁了心要和艳然结婚，是不是非要做取舍？

　　——艳然说循环的事太考验我的承受能力。她一口一口咬定是杀了我之后掉进循环......我无法想象她把我杀掉的场景......她说因为我对不起她，我心里有些凄然，如果循环的事是真的，原来不管在哪一个时空里，我都要做这道选择题......

　　黎艳然看得肩背僵直。偷看日记的行为促使她本能绷紧神经，只能快速阅览。她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可把手机屏幕点亮时，发觉不过才过了十五分钟。门外仍没有布玖回来的动静。

　　她想了想，继续随缘翻阅。

　　——总是想和艳然在一起，分开了也觉得处不够。她一定有个很好的家庭，她知道太多东西了，好像和她在一起，也能知道很多东西。好吧，还是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她一样能告诉我、肯告诉我这么多东西的人。

　　——艳然能感觉到我的心意吗？可我不知哪来的信心，觉得她好像就在等我开口。是我懵了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万一她真的在等我开口呢？

　　——公司聚餐后，艳然问我要不要在一起。我激动得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她以为我不愿意，不啊！我是想告诉她，应该我来说！应该我来开口！哪有让女孩子主动的道理！

　　——今天是第一天正式约会！我们去看了电影，还去吃了饭，看电影的时候一直握住艳然的手，她有些崩溃，她不理解我有多开心。我不管她高不高兴，耍赖固执地握住她手。还好她没有真的生气。

　　——艳然问我吃不吃鱼生。“有谁可以拒绝鱼生啊？”我在沿海小城长大，从小就好吃这口，可她好像很意外......

　　黎艳然再次点亮手机屏幕。又过了十分钟。

　　她把手放在纸张上。

　　布玖记得很细心，他把一些票据贴在左侧，将事情记录在右侧。有些票据纸墨不佳，已有模糊之状。黎艳然轻轻掀起票据，感受着布玖写东西时落在纸张上的笔力。

　　钥匙转动门锁，布玖一手拿着装鱼蛋的塑料碗，一手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