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我终于明白爹爹曾说过的百口莫辩是什么意思。
更让我痛苦的是秦徵那句:“沈清辞,是真该死。”
我猛地捏紧心口,那里疼的我吸入的空气都像变成了刀子,割的我五脏俱裂。
我忍不住走上前朝他解释。
“我没有,塞北扰我家国,杀我父兄,我怎会给他们的人做妾!”
“我比任何人都更想让你们找到我的尸体!”
“你知道的,我可以死,我也可以被人羞辱,可我绝不会败了沈家的门楣和永世英魂。”
我用尽力气朝他哀求,求他派人再查一次,求他信我一次。
可他只是面无表情的,透过我泪流满面的脸,看向天边。
“将府中所有跟沈清辞有关的东西都收集起来……烧了!”
我被他这句话死死钉在原地,看着他如沈繁霜一样,穿过我的身体,一步都没有停留。
那些东西不算多,秦府的下人动作也快。
火焰骤起,我送秦徵的孤本,秦徵给我做的腕饰,皆被投入烈火。
我眼瞳倒映着狰狞的火舌,看着它们一点点化作飞灰。
我心尖刺痛,好像我同秦徵的情分,也被这场火烧的干干净净。
我魂不守舍的走出丞相府,却听见街边百姓的议论。
“七日后,又是塞北将士的忌日了。”
“是啊,宫中已经在开始准备仪式了。”
“叛国贼真是不得好死!沈家更是该为将士们偿命才对!”
我脚步一顿,不由望向军营的方向,心脏一下下震颤。
自我醒来后,我从不敢踏进那里半步。
如今百姓怨念沈家,沈繁霜在军营的日子会是如何……
我这样想着,脚步便朝那边去。
城郊军营,我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出震天的操练声。
曾日夜折磨着我的记忆猛地涌了上来。
“将士们,待我大胜归来,定让你们休沐三日,一同庆祝!”
出征前,他们笑着看我,齐齐说:“祝沈将军得胜还朝!”
声震云霄。
画面一转,却是断臂残肢,天地皆寂。
只因我的轻狂,生生葬送了无数人的父亲、兄弟!
我狼狈的转身想逃,却看见沈繁霜提着长枪从我另一边走来。
我正要喊住她,身后陡然传出一阵破空声。
一支箭,带着十足的力道穿过我耳旁,竟直直钉在了沈繁霜的脚下!
我倏然扭头,却见众人拥簇中,眉心有疤的男人正收回手中的弓。
我不由出声:“陈博荣,你干什么!”
陈博荣没理我,眉间那道疤凶悍的刺眼。
“沈繁霜,你们沈家人可真是不要脸,三年了,任凭军中兄弟如何欺辱你,你都好像没事人一样,这三年你手下有一人听你的吗?真是不知廉耻!”
我看见沈繁霜握紧长枪,冷冷看他:“只要我沈家一日未亡,我便还是副将。”
闻言,拥在陈博荣周围的人脸色一变。
有人走过去,重重推着她的肩膀。
“臭娘们,你装什么,真以为你还是那个将军府的大姑娘?”
“你们沈家人名声臭嘴又硬,谁不知道你们家出了个叛国贼!”
他们嘴脸凶恶,用肩膀撞着沈繁霜,嘴里一直不干不净。
沈繁霜捏着长枪的手更紧,死死抿着唇,极力压抑。
军中有令,不得私下斗殴,违者逐出军营永不录用。
陈博荣冷笑着上前,抬脚碾在沈繁霜脚背上。
他笑得夸张:“哎呀,不小心踩到你了,不过你们沈家被人踩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下!”
四周都是哄笑声,我气的眼眶赤红,抬腿就朝陈博荣踢去。
可比我更快的,是沈繁霜手中长枪。
枪如寒星破空,直直刺向陈博荣喉间,又骤然停在离肌肤半寸之地。
她看着陈博荣惊骇的神情,一字一顿。
“大梁十七年,沈清辞十五岁,能独力将敌军斩于马下,一举定胜负!”
“大梁十九年,她十七岁,以五万对战十万敌军,生擒南疆皇室,收复南疆!”
“大梁二十二年,她点兵十万,再度奔赴战场!此去无归,年方二十!”
“陈博荣,你为将十年,可有一桩事,能比得上她?”
第4章
空旷的校场寂静一片,好像远处的操练声都小了许多。
沈繁霜凌烈的目光扫过众人。
“无论沈清辞是否叛国,她曾为大梁洒下的鲜血,不容抹杀!更不容你们耻笑!”
可下一刻,有人狠狠出声。
“一个女人怎能做出如此功绩,怕是跟真正的功臣睡了,才有如此盛名!”
我浑身血液寸寸凝结,还没待我反应过来,沈繁霜怒喝一声:“闭嘴!”
我看见沈繁霜丢开长枪,赤手空拳的冲了上去。
可她身手再好,也终究寡不敌众。
我看着那些人疯了一样殴打她,拳拳到肉。
我拼命的拦住那些人的拳脚。
“住手!你们这群疯子!”
“我沈清辞没有叛国!没有!”
我眼前一片血红,可我除了一遍遍的嘶吼,什么都做不了。
沈繁霜被打的嘴角染血,忍受着那些人的拳脚,摇摇晃晃的站起。
“爹爹说过,沈家人,从不跪地求饶……”
我的泪骤然奔涌而出!
陈博荣也听到了这句话,眉间的疤漫出戾气。
“不跪?好,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那骨气!”
下一刻,他捡起那杆长枪,重重朝沈繁霜的膝窝砸去!
清脆的骨裂声刺入我耳中。
我目眦欲裂:“不要!”
当夜,沈繁霜是被人抬回将军府的。
我跪在她身边,碰都不敢碰她,只能嘶吼:“来人!救救她!来人!”
这一刻,我恨极了我自己,为何要输掉那场仗!
为何代替沈繁霜受此折磨的不是我!
终于有人出来,急急将我姐抬进了府,我娘跌跌撞撞的冲过来,险些晕过去。
直到后半夜,府中人才终于请来了大夫。
我站在门口,看着大夫一番诊治后,重重叹了口气。
“夫人,您女儿这腿伤……难治。”
我娘吓白了脸,不住的恳求:“大夫,无论您要多少诊金我们都出,您救救我女儿。”
大夫摇了摇头,将药方放在我娘手里。
“一日三服,她哪怕好了,日后,这右腿也难恢复如初了。”
我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明明烈日当头,我却如坠冰窖。
等我回过神来,我娘已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她冲进祠堂,扑的一下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各位先祖,救救我女儿,她的腿不能坏啊!”
“亡夫死时年仅三十,小女清辞更是早夭,如今将军府只剩我和繁霜。”
“繁霜生来性傲,从小便立志杀尽贼寇以身报国,可若成了瘸子她要怎么办!”
“求先祖怜悯,求先祖怜悯!”
“清辞,你也在天上保佑你姐啊。”
我一怔,却见不起眼的角落里,我的灵位,竟列其上!
原来不知何时,娘亲早已将我归于先烈之侧,日夜供奉。
我娘说:“清辞,这些年你姐姐很苦,你别恨她,要保佑她。”
泪倏然落下,我哽咽出声:“娘,我不恨她,我只恨自己。”
我对着祖宗牌位跪了下去。
“求先祖显灵,若能换回我姐姐的腿,我愿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三日后,沈繁霜醒了,娘亲没敢跟她说断腿的事。
可我分明看见,在娘走后,她摸着那只断腿,眼周血红。
我苦笑一声:“娘,你失算了。”
沈繁霜从军多年,怎可能连这种事都判断不出。
这天,我跟着娘又到了祠堂。
我与她一同跪下,祈求先祖显灵,让繁霜病愈如初。
可这时,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夹杂着下人惊惶的声音。
“大姑娘,您的腿还不可下地啊!”
我惊的扭头,却见沈繁霜拖着断腿,一步一挪的走进来。
她盯着我的牌位,眼睛好似染血。
“您果然给她刻了牌位,让她入了祠堂!”
我站起身,看着她眼中的狠与恨,心如刀绞。
“姐姐,是我的错,不怪娘。”
娘亲有些无措:“繁霜,我只是想求先祖保佑。”
沈繁霜陡然爆发起来:“那她又算什么!”
“您可有想过,我们为何会变成今天这样!我又为何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沈清辞这个叛国贼!”
我娘下意识开口:“她不是。”
她握住沈繁霜的手:“你赶紧回去躺着,会好起来的。”
沈繁霜重重甩开她的手:“好起来?我已然注定残废,如何能好起来!”
我娘不慎朝后仰倒,却撞到了我的灵位。
啪!
我的灵位,就这么裂成了两半。
第5章
寒风陡然从外吹进,带起湿润之意,天空暗沉,细雨如丝。
连带着这祠堂也变得冰冷起来。
我心脏也疼到直抽。
我娘发出一声呜咽,急急蹲下去,却怎么也无法将我的灵位复原了。
她捏着破碎的灵位,泪一滴滴砸在上面:“清辞,娘的清辞……”
沈繁霜看着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我犹豫再三,还是跟上了她。
“沈繁霜,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