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使：“是谁？”

　　韩大夫：“游管事，他只想着临安百姓，是个愣头青。”

　　莫使：“哦？是他啊，放心，此事交给我，随便找个由头陷害他，抓起来，不是难事。”

　　韩大夫：“那便最好了，另外要堵住悠悠众口，那些士子们要是知道了这些事，就会咋咋呼呼，真想把他们都干掉。”

　　莫使：“快了，等计划成功，您就能把他们都干掉了。”

　　接着，二人在一起促膝长谈至天亮。

　　……

　　其余两个秀才听了和妖书的内容，不禁浑身发寒，歹毒，太歹毒了！

　　而这样的聊天场景，在临安城各大饭庄、摊贩、书舍、茶舍等等均在上演，一时间，妖书传遍整个临安城中。

　　在韩相府，韩侂胄拿着这份妖书是勃然大怒，他派人找来了莫泽，将妖书甩在他的脸上，质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皇城司使，出了这种事，你竟然一点不知道？”韩侂胄是出离的愤怒，妖书内容看似胡扯，可是矛头却直接指向他，其中关节更是切中要害，程松，游炼心，皆是此案的重要人物，若不是知晓其中细节之人，怎么可能信手拈来。

　　莫泽在一旁皱紧眉头，这件事他也是才知晓，面对韩侂胄的质问，他无言以对。

　　“说，可能是谁干的。”韩侂胄此刻稍稍冷静下来，问了一个莫泽实质性的问题。

　　莫泽拱手，答道：“属下实不知，需要调查，不过看其知晓案件的细节，或许是内部的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将韩侂胄的思绪引到了他想要的方向上来。

　　“查，立刻去查，我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莫泽领命而去，在转身之际，嘴角却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二十九章 八月初五·危局（3）

　　李好义此时很焦急，今日已经是八月初五，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 10 日的时间，况且他真的不能等到最后一日才解决程松。

　　现在情况诡谲，本来预想顺利的话两日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但是目前下的情形已经超出了他的预定计划。

　　好在那如苍蝇般烦人的皇城司探事游炼心已经被关了起来，虽然送掉了苏瑞这颗棋子，牺牲了几名武星阁的兄弟，大局还是稳得住的，现在只要能找到程松，所有的麻烦就会迎刃而解。

　　而今，程松的行踪也已然有了着落，下一步，便是召集在临安城中所有的兄弟，针对程松制定一个详细而周密的刺杀计划，此人狡诈多疑，武星阁多次对其进行围捕，却都被他逃脱，这一次，必定将他碎尸万段，祭奠死去武星阁的兄弟们。

　　屋外雨水不停，伴着山风，奏起了一道美妙的仙乐。

　　……

　　妖书一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午时在临安城中发酵，每个区域都流传着妖书，临安城百姓可谓人人皆知。

　　到得未时，堪堪一个时辰后，不光临安城的百姓，就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人小姐们，也都知晓了这临安城中的妖书一事。

　　只要智商不是傻子级别，只要对朝廷的人事有基本的认知，就算是一个秀才，都知道这妖书中指代的是谁。

　　闻到血腥味的不仅仅是韩侂胄，那些隐藏在暗中的清平士子，见到妖书后，皆宛如苍蝇见了腐肉，纷纷从阴暗中飞将出来，齐刷刷扑向了这块从天而降的肉块上来，不将其啃食干净、一粒肉渣子也不剩，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很快，第一个苍蝇就出现了。

　　有御史大夫直接上书，声称韩侂胄里通外国，勾结叛逆程松，残害朝廷忠良，不仅是害死了兴州守将南尽忠，更是将调查此事的皇城司探事游炼心关了起来，其心可诛。

　　还有人上书，所云之事有增添出游炼心之所以被关押，皆是摸查到韩相府和程松一事有瓜葛，韩侂胄为了压下此事，便下令要关押游炼心，可见其人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更有胜者，有的清平士子们更是联名上书，细数韩侂胄在位时的种种不法之事，什么贪污受贿，什么乱搞男女关系，作风不正派等等，皆被挖了出来。

　　而这些人更是借着妖书一案，将韩侂胄定义一个不忠不义的亡国小人形象，以此来标榜儒家圣人之学才是治国理政的正统，才是王朝延绵不息的经世之学，在他们看来，帝王将相只有学儒学，尊儒道，拜圣人，才能辨别是非曲直。

　　故而，如韩侂胄这类不尊儒，更是驱逐了朱圣人之流，一定要被拉下马来，否则意难平，儒学难兴！

　　韩侂胄目下已经有些失了方寸，他现在才知道，这道妖书十有八九是史弥远那清平士子搞出来的玩意儿，目的十分明确，就是扳倒自己。

　　虽然手段低劣，若放在寻常时刻，这种手段他也只是一笑了之，何须挂怀。

　　但是如今不同，现在是非常时期，且不说不久之后皇太子纳妃的日子，这段时间不能出乱子，偏偏就出了乱子，程松居然潜伏到了临安，这事他此前受益过莫泽，让其妥善解决，结果，让程松在西湖给跑了。

　　加上这几日的追捕，程松没有找到，倒是把半个临安城搞了个天翻地覆，连宝月山都给烧了，那个探事游炼心更是把矛头指向了他，岂有此理！

　　为了保证自己的北伐大计不落空，为了维护自己的权柄，他只得暂时关押游炼心，令莫泽再寻程松，当下稳字当头。

　　可没有消停一日，妖书案骤起，矛头直指他这位韩大相公。

　　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在程松来到临安城之后，在皇太子即将纳妃之时，在他准备北伐大计的重要当口。

　　很好，非常好，这一记猛药下的当真是刚刚好。

　　就在韩侂胄忧心不已时，家宰来报，说有宫里来人。

　　韩侂胄看了一眼家宰，这人是新提拔上来的，之前的那个家宰因为游炼心查到他和金辉有信件上的往来，已经不适合待在临安城，他已经命人将其送出了城，回乡下的庄子养老去了。

　　让侍从给自己更了外衣，韩侂胄在雨水充盈的院落中穿行，好在有成片的连廊，可以遮挡大部分的雨水，须穿过的山水园林，则由侍从撑伞陪同而过。

　　来到前厅时，只见有一身穿红袍，头戴红布帽的人坐在其间，见韩侂胄前来，那人赶忙站了起来，对其行了一礼。

　　“韩大相公，这厢有礼了。”

　　韩侂胄也忙还礼，并开口道：“魏公公客气，您今日来是？”

　　他这是明知故问，此人是官家的贴身内侍，如今冒雨到他府上，自然是官家有要事寻他，如今临安城内的情况，不消说，肯定是那道妖书了。

　　魏公公嘴角一抿，如何不知道韩侂胄是明知故问，这些在官场混久的人，个顶个都是老油条，滑不溜秋，稍不留意，就能从你的手间溜走。

　　“我的韩大相公哎，都这时候了，就别在这个跟老奴打官腔啦，我来找您，自然是受了官家之命，还不就是妖书一案嘛。”

　　韩侂胄见他如此说，也是收敛了虚假的笑容，然后请魏公公安坐，他也坐在了自己专属的一把红木太师椅上，稳如泰山，但内心忐忑。

　　随后他说道：“公公方才说笑了，我今日事务繁多，也是才听到外面儿风言风语，你知道，自从庆元党禁之后，这帮清平士子对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您知道，我是不大搭理这帮人的，这天下终究有很多庸人，一生碌碌无为，只知道这些旁门左道之学，对社稷毫无用处，还不如一条狗来的实在有用。”

　　魏公公听了韩侂胄言语，不置可否，他侍奉官家多年，知晓一个道理，从不跟大臣谈论国事，他也是一个知书之人，读过《史记》、《汉书》等史撰，知道内侍一旦干政，下场一定很惨，即便权贵滔天如赵高，又能如何，也不过是美梦黄粱，终究是昙花一下罢了。

　　“韩大相公，国家大事老奴不清楚，也不想知道，现在烦请你跟我一起去进大内，面见官家吧，他老人家可气的不轻呢。”

　　韩侂胄皱了皱眉，问道：“官家知道此事了？”

　　魏公公脸部肌肉抽搐，心道这韩侂胄真是不够敞亮，还在这套他的话。

　　“自然是知晓的，不过韩大相公也不要着急，这所谓的妖书，官家也是不信的，只是官家这个人您也知道，怕麻烦，一旦有了麻烦，他老人家这心里就不舒坦，你得让他舒坦了，他也就高兴了。”

　　韩侂胄身体往前倾了倾，“那依公公之见，如何才能让官家心里舒坦呢？”

　　“呵呵，这就要看您了，我的韩大相公。”魏公公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往下说。

　　“好了，也别在这耗着了了，韩大相公，随我走吧。”说完，魏公公起身。

　　韩侂胄眯起双眼，他对眼前的魏公公心中是有一万个不满意，别人他都能看得透，可此人在官家身边多年，竟是油盐不进，但脸上依旧表现出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

　　……

　　在雨中，两顶轿子在临安城中穿行，抬轿子的轿夫行色匆匆，也不知是为了走快一些赶紧到地方好躲雨，还是轿子中的主人家催促，总之很快，他们便常年过御街，进了和宁门，轿子不得入大内，他们出了轿子步行，在大内中不可带侍从，韩侂胄和魏公公二人皆自己打着油纸伞，在大内中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