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华蒹落了地,修长指尖抹去华蒹面颊上的一颗血珠。
接着一个冷眼刀一般刺向许锦安。
“许公子倒是与她一同进去的,怎么不见人影?若是遇上危险你可担当得起?”
闻言,华蒹动作微顿。
心说,其实这事也怪不得他……
许锦安心中确有愧疚,懊恼道:“公主,是许某未注意到这些,才令你一人在林中受了惊吓。”
华蒹摆手:“无事的,是我自己瞎跑的。”
华蒹说的是实话,在另外两人耳中却变了味。
许锦安想:她真善良,这都不会怪罪我,她会不会也有一点喜欢我?
梁羽廷神色一凛,冷哼一声:“你与他关系甚好,倒不舍得怪他。”
语落,梁羽廷欺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又进了猎场。
华蒹哑然,这都哪跟哪啊。
梁羽廷那般神情……倒像是醋了?
呸呸呸!怎么可能!
华蒹用力摇头。
梁羽廷分明就是喜欢昭舒,他在她面前那般温柔,那才是喜欢一个人的模样吧。
华蒹啊华蒹,你怎么又在自作多情。
可心底里又有一个声音在说:可他前世不也曾待她那般温柔吗?到头来不还是一场虚妄?温柔就真的是欢喜吗?梁羽廷不是最会逢场作戏?
许锦安走至华蒹身侧:“公主,你是否有受伤?”
华蒹摸了摸方才梁羽廷抚过的脸颊,淡淡说:“无事,小擦伤。”
身后人还在说,华蒹却未听。
“抱歉,许公子,今日我有些劳累,便不与公子多加交谈了。”
华蒹一路往外走,与在外等的阿鱼汇合,一同回了院中。
华蒹为兔子简单处理了伤口,又用穿不下的旧衣裳,为小兔子做了窝。
阿鱼拿起一片菜叶子逗弄它,好奇道。
“公主,这兔子是何处来的?”
华蒹撑着下巴,只说:“路上捡的。”
梁羽廷特地为自己猎的?说出来她自己都不相信。
“公主给它取个名字吧。”
华蒹随口道:“那便叫小雪吧。”
华蒹醒来,只见床边有一只破碎的花灯。
她一怔,抬眸望去,角落中的那只花灯不见踪影,赫然就是被拖到了眼前。
始作俑者小雪一脸无辜地缩了缩脖子。
华蒹轻叹一口气,捡起那破碎的灯,灯中仍有一行字。
华蒹只瞥一眼,霎时顿住。
上边的字不再是那一句,而是——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第38章
与过去不一样了。
华蒹呆呆地看手中物件,良久,才将它放下。
为何会如此?
阿鱼敲门而入:“公主,该用早膳了。”
华蒹堪堪回神,起身洗漱,换了衣裳。
晚些时候,华蒹去了梁羽廷所住的府邸。
这是她这一世头一回来到此处。
那座府邸的光景,比那清溪阁不差多少,仆人少得可怜,窗沿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庭中杂草横生,无人打理。
前世她总来此处的,好在梁羽廷不似她总挨饿。
“梁羽廷?你在吗?”
华蒹敲房门,无人应。
又在亭中坐着等了半晌。
春日气候宜人,鸟轻声地鸣,时不时传来的淡淡桃花香勾出了华蒹的困意。
华蒹竟就这么趴在桌上睡着了。
梁羽廷回到庭院就见这么一副场景。
见大门敞开时,梁羽廷眉头走进,心中尤为不快。
心说哪个不长眼的人又闯进了他的家中?
可走进之后,就见一个红白的穿了袄子的身影缩在他的亭中。
白皙的脸颊藏了半张在雪白的绒毛中,趁得那肌肤更加的白,吹弹可破似的。
十六岁的少女风华正茂,生得像个瓷娃娃。
“晚儿,你此生过得好便好。”
“再等我一些时间好吗?”
梁羽廷在她身旁坐下,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脸,轻声呢喃。
这一世醒来的人不仅有华蒹,梁羽廷也留存了上一世的记忆。
只他未有华蒹那般幸运,他没能救下她的母亲,梁羽廷醒在从凌国被送往黎国的路上。
过去的那些苦难他未曾避免。
但他至少得以挽回与华蒹的关系。
对于一些将会发生的事亦了如指掌,梁羽廷能够更加简单地处理一些事情。
他很快便能从昭舒手中得到兵符,还有那老皇帝的。
梁羽廷也曾想与华蒹挑明了,将所有事情告知于她。
可如今他的身份低微,根本无法护她。
只一些小差错,可能就会被有心人利用了,惹来祸事。
梁羽廷只能忍,忍着去接触她的欲望,只远远地看她一眼。
当初在灯会上的初次重逢,梁羽廷跑得及,未曾察觉到眼前人便是华蒹。
因华蒹与前世的模样有了许多出入。
过去的华蒹瘦瘦小小的,总挨饿,面黄肌瘦,直至后来做了妃子才长了些肉。
梁羽廷下意识地去寻人群中瘦小之人,可他们都不是她。
那时,他的一颗心收紧,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所幸,他在离去的路上再次见到了她。
那时,华蒹转身便要走,他有些急,也不顾是否会留下不好的印象,硬将那花灯塞入了华蒹手中。
华蒹是被饿醒的。
她在午膳后出的门,此时天色近黄昏。
“呵欠——”
华蒹迷迷糊糊地坐正了身子,欲伸个懒腰。
身上却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华蒹低头去看,是一件外衣,以及坐在一旁的梁羽廷。
华蒹一愣,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梁羽廷淡淡说:“约是午时末。”
华蒹睁大眼,那岂不是她才睡着就来了?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梁羽廷未回答。
华蒹顺了顺脑子,她未忘记自己来这的原因。
“梁羽廷,你的花灯究竟是赠与谁的?那句诗为何……”为何不一样?
华蒹未把话说完,她想若真如她想的那般,那梁羽廷自然懂。
梁羽廷垂眸捡起地上外衣,神色正襟地与她说。
“华蒹,两年后,我告诉你答案,可好?”
“这两年里,你莫要嫁与他人了。”
第39章
华蒹后来的日子再未见过梁羽廷。
她寻不到他,也未来得及将这些事弄清楚。
时间一转眼便又去了两年。
华蒹满了十八,昭舒嫁了驸马,驸马不是梁羽廷,黎国仍在。
一切好像都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十一年的时间已经冲淡了许多记忆的细节,华蒹不免怀疑那是否真的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一个很长,令人难以忘怀的噩梦。
这日,华蒹随着姑姑又出了宫,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发愣。
“姑姑,你可知梁羽廷去哪了?”
姑姑颦眉,不赞同地看她:“我就知你总对他念念不忘。”
“听闻梁羽廷回了凌国,或是想要夺得皇位吧,毕竟他即便再不受人待见,也是正妻生得嫡出子。”
华蒹将视线从窗外移回。
她从不知梁羽廷的身世。
记忆中梁羽廷从不与她说这些,即便她问起,也总会被一笑置之。
久而久之,华蒹便也不再过问。
到头来,即便是陌生人,都比她华蒹了解得更多。
华蒹轻声问:“姑姑,你可知,他为何会是质子?”
既是嫡出,又怎么不遭人待见。
姑姑叹了一口气,心说这丫头莫不是真栽进去了。
这才缓缓开口。
“我曾听那凌国使臣与宫中公公说过,梁羽廷他幼时丧母,母亲一家一夜之间被屠了个精光。”
“只剩下他一个活口,有人传他是煞星,那凌王宠爱其他女人,根本不管不顾梁羽廷的死活。”
“后来便将他这个不讨喜的儿子送来做质子,是死是活他根本不在乎。”
华蒹愣愣地听。
梁羽廷他……自小便也过得这般不如意吗?
倒与她还有些同病相怜一般。
华蒹脑中猛然闪过一些画面。
华蒹身子顿时就僵在了那里,手中吃着的蜜饯落在衣裙上,华蒹却浑然不觉。
她忆起,她曾做过一个梦的。
梦中那些人穿着凌国服饰,一家人和和睦睦地吃晚宴。
下一秒,那些人全都成了尸首,再无声息。
唯有作为梦中那个小孩的她活了下来。
此时看来,竟与梁羽廷的遭遇几近重合。
那般惨烈的场面,即便是身为旁观者的她都不忍去看,更何况是失去了至亲的梁羽廷。
那该是何等沉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