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陆沉霜,是被柳家收养的孤儿。
外人皆道柳家是高门大户,得此门第垂怜是我走了狗屎运。
可柳家上至家主,下至奴仆丫鬟,人人都知道,我只是柳家一条可以被随意***的狗。
这都是因着我有一双异于常人的瞳子。
她们将它比喻为不祥之兆,更称我是祸世灾星。
我亦是如此认为的。
因为我听闻,当年母亲就是见了我这双瞳子,惊怒之下撒手人寰的。
向来和母亲伉俪情深的父亲接受不了如此打击,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
我孑然一身,无父无母,天地之大,却无一是我的归途。
是以,现如今除了念在昔日恩情上不得已收留我的柳家外,我无处可去。
但柳家也并非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寄人篱下的这十年里,我同猪圈的猪抢过隔夜的泔水。
亦跟柳家的看门狗抢过馊了的馒头。
柳家的丫鬟亦是看人下菜碟的主儿她们仗势欺人,踩高捧低,以欺凌我为乐趣。
其中带头的那个小桃红更是在本该是阖家团圆的小年夜那天生生剥去了我勉强防风的外裳,将我淋了个透心凉,再推到园子中做个把戏般任人观赏。
那天淇阳城下了十年间来最大的一场雪。
天地间放眼望去一片白雪皑皑,城内却是歌舞升平,张灯结彩,热闹得很只有我和这茫茫的白雪融为一体,生生冻成了个雪做的人儿。
我头一次失了生的欲望。
可就在那一天,我遇到了谢子安。
二.谢子安是我在这世上见过最好的人。
他说我的眸子像天上的星星,像璀璨的宝石,像洋娃娃一般好看。
我不太明白洋娃娃是什么,但我知晓他是在夸我。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夸我的眸子好看。
自然而然的,我心下便对他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来。
是以,当柳家家主给我们赐婚之时,我欣喜若狂。
说来也是无巧不成书。
柳谢两家是世交,长久以来,为维持两家交好,便订下了个后辈联姻的规矩。
可恰逢到谢子安这辈时,谢家没落了。
昔日的朱门绣户只余下一个落魄的茅草屋。
谢子安走投无路,只得奔赴千里前来向未来的岳丈家求个恩典。
但柳家向来是个薄情寡义的主儿,自然是不愿施以援手的。
于是谢子安情急之下只能以两家婚约相逼。
柳家向来自诩是书香门第,是断不愿背负上薄情的名义的。
是以,柳家老太爷在嫡女,二女儿,小女儿之间纠结了许久后终于痛定思痛,将住在柴房的我许给了谢子安。
而今日,正是我和谢子安定下婚约的第五个年头。
念及至此,我梳妆打扮的速度又加快了些。
晚些时候谢子安就要来接我去上山采青了,误了时辰可不好。
三待我到达和谢子安约定的地点时,已然超过了半柱香的时辰了。
但少年一袭白衣,端坐在那里喝茶,悠悠然一片气定神闲样,显然不很着急。
我绕过去,偷偷的从背后捂住了他的眼睛。
[这是哪里来的英俊少年郎 可否赏脸赔小爷共饮一杯]谢子安笑着拨开了我遮住他眼睛的手[沉沉,别闹,我怎会认不出来是你]少年转过头,认真的注视着我,凝着我的那双深邃的瞳子里似乎有星河在流转。
从未有人愿意对我正眼相待,但谢子安不同。
他说话的时候一向喜欢和我对视,哪怕我这瞳子与常人不同也未曾吓退他半分。
见他如此认真的看向我,刚刚还吊儿郎当的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忙转移话题。
[你今日不是约我来采青的吗 这般看着我作甚还不快走 晚些时辰天都该黑了!]谢子安这才挂上他平日里惯带着的温润如玉的笑意,又理了理衣摆上坐乱的褶皱,径直拉着我向山上走去。
四昨日刚下过小雨,山上的道路全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浸透,变得泥泞不堪。
我爬得格外心累。
但我属实想不到,就这般情形,竟还能遭遇山匪。
彼时我正和谢子安爬到半山腰,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那山匪瞧不上我的姿色,见了我的瞳子直道晦气,便称只要我们留下买路财就放我们过去。
可我和谢子安一个是孤家寡人,一个是落魄子弟。
哪里来的买路财。
但那山匪不听,只觉我们是软硬不吃推推搡搡间,竟拔出了把大刀来。
那大刀径直的向谢子安劈砍而去此时我再推开他也来不及。
那一瞬间 我心中的念头百转千回最终 我还是咬了咬牙 飞身向谢子安扑去。
我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死了便也死了。
左右在谢子安未曾出现的那些个年头里,我已想过寻死千百次了。
但谢子安不同,他才华横溢,壮志未酬。
他不该籍籍无名的死在山匪刀下。
可我未曾想到的是在我飞身扑上去的前一刻谢子安竟也推了我一把。
“噗嗤”刀入血肉的声音格外的刺耳但我只觉着 躯体上的痛不及我心里的痛半分。
我睁大眼睛 讶然的看向谢子安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待我。
他那一向爱直直看着我的眼神,忽然打了个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