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晚亲自送走管事,孤身驾马径直去往姜国最大的粮仓。
抵达粮仓,她翻身下马,竟拿出一封金黄圣旨高宣——
“陛下有令,即日开粮仓援前线!!”
守仓粮官却没有下跪接旨,看着她手里的圣旨的神色复杂无比。
“公主或有所不知,陛下今日才下令让下官严守粮仓,绝不得开仓。”
寒意自脚底蔓延。
姜宁晚僵在原地,如坠冰窟。
父皇防范至此,果真是非要致陆景承于死地不可吗!
难道自己此生重活一次,也依旧无法改变前世的结局吗?
可就在这时。
却听守仓粮官声音骤起:“来人!开粮仓!”
粮仓大门在姜宁晚面前轰然大开,如山高的黍米透出金黄色瑜。
姜宁晚怔然看向粮官。
粮官却朝她一礼,平凡面容露出一抹让姜宁晚永远无法忘怀的笑。
“下官虽是小小粮官,却也知公主此举是为救国!萧将军在前线杀敌护国,下官岂能贪生怕死?”
姜宁晚声音沙哑:“私开粮仓是大罪……”
粮官声音平静而凛然:“若是能救姜国于危难,下官掉了这颗脑袋又何妨?”第10章
姜宁晚鼻尖酸涩异常。
帝氏昏庸,却仍有良臣。
忽地,她郑重朝粮官深深一礼:“帝氏紫兮,多谢大人!”
这是她作为帝氏的公主,唯一能做的事了。
一支支队伍开始搬运粮仓存粮。
姜宁晚目送守仓粮官护送着粮草马队,浩荡前往前线,直到看不见人影,她才毅然调转马头,前往京城!
……
幽州城外。
陆景承驻军扎营,注意到军中低迷的士气,眉头紧锁。
这段时日,所有将士只能靠山中树皮勉强充饥。
再无法攻破幽州,他们便会活活饿死在这前线之上!
“将军!攻城吧!趁着我们还有最后一丝力气!我们愿以死相搏!”
“将军!下令吧!我们愿拼死一搏!也不愿就这样籍籍无名饿死在幽州城外!”
军帐外,众将士纷纷大呼。
陆景承拳头紧握,思虑许久最终下定了决心。
正要下令。
却见军中粮官苍白着脸色欣喜跑来:“将军!开粮了!押运官送来了粮草供给!将士们不必再去啃树皮了!”
陆景承冲出营帐,只见远处浩浩荡荡的粮草队伍正往军中而来。
竟是真的送来了粮草!
大喜之后,陆景承眸色泛起一抹疑虑,他明明昨日才收到皇帝再次驳回开仓的口信,怎的今日粮草就到了?!
心里涌现出莫名的不安,可如今战事正紧,他顾不上多想,直接下令。
“命伙夫准备饭食,三日后,再次攻城!”
满营将士欢呼声中,他摸着心口姜宁晚送的护心甲,竟有些牵挂。
与此同时。
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宫。
姜宁晚浑身伤痕被押上金銮殿。
高台之上是盛怒的皇帝,台下是投来轻蔑视线的文人众臣。
站在最前方的相国冷冷呵斥:“紫兮公主,你假传圣旨,私开粮仓,可知犯了叛国大罪?!”
叛国?1
姜宁晚看着眼前这金碧辉煌的太极殿,突然笑出了声。
殿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姜宁晚几乎笑出了眼泪,不等众臣回神,她又止了笑,毫不畏惧看向朝堂众人:“要说有罪,你们这群贪生怕死只敢畏缩躲在京城的人才是有罪!”
“你们常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挂于嘴上,写于诗文,可若真到了国家危亡之际,你们又有谁能站出来以身护国?!”
朝堂众人安静无声。
姜宁晚冷笑:“你们不过是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小人!”
顿了下,姜宁晚目光冷冽望向最前方的龙椅——
“当然!要说有罪!我姜国最大的罪人,当属父皇才是!”
“放肆!!”相国立即厉声斥责。
姜宁晚却丝毫未曾收敛,上辈子就想骂出口的话,此刻统统宣泄而出。
“父皇!您昏庸无道!是非不分,赏罚不明!”
“任由贪腐当道,罔顾百姓苦难,有您这般国君当政,姜国怎能不亡?!”
金銮殿中,余音绕梁。
龙椅之上的皇帝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紫兮假传圣旨欺君罔上,大逆不道!”
“于午时三刻,绞刑赐死!”
“是!”
午时三刻,日照煌煌。
姜宁晚被吊上绞刑架时。
却好似听见城墙外马蹄声疾起,是前线回来的捷报——
“报!!萧将军大胜匈奴!夺回幽州!”
这一刻。
姜宁晚高悬的心终于落下。
至少这一次,她护住了陆景承,她相信陆景承也定然能护住姜国万千子民!
绳索套上了她脖颈。
如前世自缢时的那抹白绫,一点点夺去了姜宁晚的呼吸。
……
大军大胜而归。
陆景承率军越靠近京城,心却莫名越不安。
副将神色沉重劝:“将军,此次虽大胜,但那狗皇帝必然又要夺您兵权,天子无能,百姓涂炭,这般世道您何不就此反了,带领我们建立一个安定平和的新姜国?”
陆景承眸色深沉,并不接话。
他想到了姜宁晚。
他想,若是自己反了,想来姜宁晚该会对他破口大骂吧?她会恨他,怨他,或者甚至想要杀了他?
可真反了,她想要的和离也能再不作数……
城墙上的钟声远远传来。
咚……咚……咚……σwzλ
听着陆景承耳里却异常沉重,好似一声声敲在他的心头。
不知不觉,已至京城口。
以往每次大胜而归,城外早已站满百姓迎他们。
可今日,却空无一人。
不安的预感在这钟声中愈发强烈。
正要进城。
一道人影倏然从草堆中冲上前,声嘶力竭的大喊。
“驸马!不能进城!!陛下在城内设了埋伏,等您进城便会下令射杀您!”
队伍悚然一惊,陆景承循声看去,正是公主府的管事。
他没有理会埋伏一词,只拧起眉头问:“公主呢?”
话音才落。
却见那管事抬头望向城墙大钟,勃然跪地痛哭。
“公主为开粮仓支援驸马,不惜假传圣旨,被陛下处以绞刑,尸首如今还被吊城墙之上,不得安歇……”
心口霎时好似被重锤狠狠砸下。
陆景承浑身血液都似凝结,一点点抬眸看向城墙——
只见钟楼之上,一抹红衣高高悬吊在钟前。
大风骤起,吹动姜宁晚早已僵直的尸身,敲在钟上。
咚!
又是一声巨响,敲在了陆景承的耳边。第11章
那是……姜宁晚迎他回家的声音。
“公主!”
陆景承眸色一瞬血红。
他驾马要上城墙,被副将拼死拦下:“将军!冷静!城内有皇帝设陷,您不能就这么冲上去!”
城墙之上,那抹红影那般刺眼。
陆景承攥紧了缰绳,猩红眼神从城墙之上落在空荡荡的城门口。
他原本还有迟疑的心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坚定。
“众将可愿随我冲入京城?!”
副将一听这话,当即明白过来:“将军您的意思是?”
陆景承望着城墙之上那抹红影,点头。
会意过来的副将厉声高呼:“末将誓死追随萧将军!”
“誓死追随将军!”
身后万千将士同样大呼。
在城中过习惯安逸日子的侍卫军哪儿抵得过真正上过战场的战士。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陆景承的军队便攻破了城墙上的射杀局势。
所有人正要往皇宫厮杀冲去时。
陆景承却是第一时间飞身上了城墙。
“紫兮……”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却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陆景承的声音有些颤抖,小心翼翼将她的尸首取下,那张美艳动人的脸上如今布满尸斑,脖颈处是骇人的勒痕。
他红了眼:“你不是厌恶我吗?你不是恨不得我跟你分开吗?为何要为我做到这个程度?姜宁晚。”
可怀里的人,早已不会再给他任何答案了。
……6
皇宫内。
殿内有舞姬翩翩起舞,皇帝正躺在龙榻上,身旁环绕三名美人伺候。
就在这时,殿外有侍卫慌张匆忙赶了过来禀告——
“陛下!不好了!”
冲散了舞姬,皇帝脸色恼怒:“做什么?”
“萧、萧将军他反了!”
地上的侍卫吓得脸色惨白,“他如今已经打到宣武门下,马上就要攻入太和殿了!”
啪嗒一声。
皇帝手上的酒杯轰然掉落。
他推开身上的美人,混沌的眼神一瞬清明,满是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