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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沈微来接我的时候，又一个劲地跟托儿班老师道谢又道歉。
她抱着我慢慢往出租屋走。
「豆豆，妈妈把你带出来吃苦，你有没有怨恨妈妈？」
她问得小心翼翼，屏息凝神地听我回答。
然后，不等我开口，她又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你妈妈，你怨恨也没用。」
听听，这叫什么话？
她根本就没给我选择。
不过，就算让我选，我又该怎么选呢？
我提醒她：「你说过，不会迟到的。」
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哭又笑，一个劲地跟我贴贴。
「对不起豆豆，妈妈食言了。妈妈终于知道，豆豆是爱妈妈的。妈妈说过的话，豆豆记得。」
这理解能力，满分。
我又不理她了。
但从这天开始，她每天按时接送我，几乎餐餐有肉，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周末，她还带我去海洋馆看海底世界。
我玩得开心，乐极生悲，着凉感冒了。
她着急忙慌地带我去医院。
我在医院挂着水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只见她眼睛充血，眼底乌青，满脸都是疲惫。
她喜极而泣，摸摸我的头。
「豆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我只是感冒而已，她至于要这么夸张吗？
「你饿不饿？妈妈去买点粥，好不好？」
我想了想，住院太费钱，医院食堂和附近的饭店都贵，便道：「我们回家吃。」
「豆豆，医生说最好住院多观察几天，咱们不急着回家。」
她哄着我住院，然后请隔壁病床的陪护阿姨帮忙照看我一下，就去给我买粥了。
她没日没夜地照顾我，呵护备至。
虽然我很讨厌她，但也不得不承认，我动摇了。
她想做一个好妈妈。
我却不是她的好女儿。
出院后，我们恢复了之前的生活。

我上托儿班，她去工作。

我旁听到老师叹气：「豆豆妈妈挺不容易的，一天打三份工，累到病倒，之前是我误会她了。」
竟是这样的吗？
晚上，我瞧着她病恹恹的样子，摸着她又变得更加粗糙的手，不自觉地喃喃道：「妈妈。」
她傻愣了许久，许久。
然后，哭得特别大声。
「自从我们离开陆家后，你就再也没喊过我妈妈。我终于又听到了，呜呜呜。」
我心头一紧，又喊了一声：「妈妈。」
她又哭又笑，丑死了。
我却是不自觉地弯起了唇角，内心豁然开朗。
感觉自己好像可以融入这个世界。
不再那么孤单了。
5
我跟自己和解了。
我终于肯承认，我很在意她，想跟她一起生活。
记得她曾经问过我，她把我带出来吃苦，我怨不怨她？
当时，我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没有回答。
但现在，我终于明白自己的答案了。
如果她不带我出来，我才会真的怨她。
只要我们一起，没什么难关过不了。
我一边上托儿班，一边琢磨着怎么改善我们的生活。
她依旧每天打三份工，干着最脏最累的活，皮肤越来越粗糙，但眼睛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她每天都精气神十足，早上会说「爱你」，晚上会道「晚安」。
她还会笑着说：「豆豆，妈妈能有你，就是最幸运的事。以后，咱们会越来越好。」
不知不觉地，我好像被她感染了这份愉悦和活力。
就连托儿班的老师都说：「豆豆现在终于像个普通小孩了，之前我是真怕这孩子自闭了。」
可是，沈微再次没有准时来接我。
第二天，她还是没有来。
第三天，外公外婆来了。
老师说：「豆豆，你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短时间内回不来，先跟外公外婆回家，好不好？」
那一刻，我真的慌了……
「我想要妈妈。」
「豆豆乖，跟外公外婆住几天，你妈妈就会回来了。」
我知道，以我现在的年龄，如果大人们决定不告诉我，我是问不出来的。
我乖乖地跟着外公外婆走。
沈家的别墅宽敞明亮，可我却更加怀念我们的出租屋。
这可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切身体会这句话，才知道有多可悲。
该死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