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胥日日都很早回来陪她,江舞凰腿脚不便,想去什么地方,都是他抱着去的。
这让江舞凰几乎有种他们就此能好好过日子的错觉。
脚伤痊愈那天。
正好到了顾子胥的生辰。
前世,江舞凰从未给顾子胥庆祝过生辰,甚至是直到他死后给他立碑,她才知他生辰日。
既然重来一世,她自然要好好替他操办一番。
这日,江舞凰便在府中忙活了一整日,就等着顾子胥归来给他惊喜。
然而左等右等,日日准时回来的顾子胥今日却迟迟未归。
没多时,顾子胥派人回来告知:“驸马说今日他有事要晚归,让公主不必等他,早些歇息。”
江舞凰失落不已。
想了想,她还是不死心的装了几份顾子胥爱吃的膳食,提着去武场寻他。
远远便见他身影河边树荫下。
“我自己过去。”
江舞凰从侍女手里接过食盒,欣喜走过去。
满腔的欢喜,在见到他身旁的江落月时骤然消散。
背靠树的两人未曾发现江舞凰。
江落月给顾子胥递上一只荷包:“霄泽,生辰快乐。”
“每年也只有你记得我的生辰。”顾子胥的语气是江舞凰从未见过的柔情。
一时间,江舞凰心口仿若被重重一锤。
而后,她听见江落月感叹——
“霄泽,若当年我父亲未曾被陛下降罪,若你未曾被逼着娶公主,我们能履行婚约的话,如今我与你应当是儿女成群了。”
轰然一下。
江舞凰如遭雷劈。
江舞凰没有再听他们后面说了些什么,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离开了武场。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公主府,只严命侍女不准透露半分自己去过武场的事。
江舞凰失魂落魄坐在膳厅,心口好似被撕裂般。
原来,顾子胥对江落月那般好,是因为他们有过婚约。
原来,他们真的相互喜欢……
江舞凰望着满桌菜肴,满目苦涩。
自他上次说她所做餐食如狗食,她不服输的苦练厨艺,本以为能让顾子胥刮目相看,没想到从一开始便是白费功夫……
顾子胥归来时,江舞凰仍坐在桌前出神。
看见那桌明显未动的佳肴,他眸光微动:“不是说让公主不必等了?怎的还未用膳?”
江舞凰这才回神,眼睫颤了颤。
她压下心中苦楚,勉强笑道:“你吃过了吧,我叫人把这些都撤了。”
但不等她喊人,顾子胥却兀自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江舞凰怔然一瞬,反应过来忙道:“都冷了,我让人热一下。”
顾子胥却径直夹了几筷菜入口,低声道:“很好吃。”
本就疼痛的心,因他一句夸赞竟是酸楚不已。
下意识的,她开口:“那我以后天天为你做好不好?”
此话一出,顾子胥却是放下了筷子:“公主贵为千金之躯,实在没必要为我一介粗人亲自下厨,也没必要特意等我用膳,饿坏了身子。”
一瞬间,江舞凰黯然不已。
半响,她挤出低哑的一句话:“好,你既然不喜欢,那我日后便不做了。”
夜深。
两人背对背各睡一边。
江舞凰思考许久,还是鼓起勇气朝他那边靠近了几分,颤巍巍伸出手,一点点搂住了他的腰身。
顾子胥呼吸骤然一重,江舞凰脸红得几近滴血。
月光皎洁明亮,人影绰绰照映在窗户上。
一场情事,两人身上皆被汗水浸透。
理智被欲念冲撞至顶峰时,江舞凰攀着顾子胥的脖颈,哑声道:“顾子胥,我们要个孩子吧?”
身上人影骤然一僵。
顾子胥气息粗重,只迸出两个字来:“不妥。”
江舞凰一瞬犹从炽热火窟掉入寒冷冰窖。
芙蓉账内,云消雨歇。
江舞凰睡不着。
她想着前世和顾子胥的点点滴滴,想到三年后的匈奴入侵,心底更是惶惶不安。
一片静谧中,她情不自禁出声问:“顾子胥,若是我去向父皇替你求回将军之职,让你重回军中,你觉得可好?”
三年后的战事无法避免,若是顾子胥能趁早领军,也能早些部署,或许一切能有转机。
这话落入顾子胥的耳里却是变了意味。
他声音发冷:“臣既然已经做了驸马,就绝不会再有率军之心,公主不必时时替陛下来试探。”
江舞凰心口一刺,慌忙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
“不早了,睡吧。”
顾子胥打断了她,兀自背过身去,不愿再与她交谈。
江舞凰听着他逐渐匀称的气息,心头像是卡了石子块,又沉又闷又痛。
隔天。
江舞凰起来时顾子胥已经不在床榻之上了。
旁边空了一团,江舞凰的心也空落落的。
直至傍晚,顾子胥才归来。
还不等她上前去,顾子胥到她面前时却是一言不发跪了下来。
江舞凰吓了一跳:“你这是何意?”
顾子胥沉声道:“臣想求公主一事。”
“你说。”江舞凰忙道。
“臣想求公主向陛下求一纸特赦令,赎回落月青楼之身。”第6章
江舞凰恍然记起。
前世其实也是有过这么一件事的,但顾子胥并非向她求助,而是亲自去父皇面前求这一纸特赦令。
当时自己还同顾子胥大吵了一架。
现下,一切都变了又未曾变。
顾子胥依旧要给江落月赎身。
江舞凰怔然许久,问:“为何?”
前世江舞凰从未问过缘由,只从流言中得知是江落月怀了顾子胥的孩子,顾子胥求下特赦令后将人安置在南郊一处私宅里。
从那以后,两人的夫妻关系也就更加恶劣。
见她态度平和,顾子胥沉默片刻,还是开口解释:“落月已有孕在身,我不想她继续流落烟柳之地。”
心口骤然收紧。
忍着刺痛,江舞凰哽声又问:“……那孩子,是你的?”
顾子胥看了她一眼,却是问。
“公主想听什么答案?”
这话让江舞凰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她沉声道:“实话。”
“不是。”
心情一时大起大落,江舞凰忍不住继续问:“既然不是,你为何要这般帮她?”
沉默许久。
顾子胥缓声答:“江家落罪前于我有恩,我常去栖音楼也是为了护住落月,可她人在栖音楼我总有护不住的时候,她还是被……”
他顿了下,江舞凰也明白过来。
“所以我才想救她出来,不愿她继续流连于那花柳之地。”
顾子胥解释完,看向江舞凰,似乎明白她疑虑所在,语气真挚:“公主,臣与落月之间确实清清白白。”
他的保证掷地有声。
江舞凰心头酸意尽退,答应下来。
第二日。
江舞凰便进宫去寻了父皇,很快便拿到了特赦令。
离开前,皇帝叫人拿来一壶美酒。
“霓凰,此乃匈奴国上贡的鹿头酒,实乃佳品,你且拿一壶回去尝尝!”
江舞凰目光落在那精致酒壶上,略有复杂之色:“匈奴国不是从不肯上贡我朝吗?”
皇帝扬眉大笑:“自从上次战败过后,匈奴国月月上贡美酒佳人,对我朝乖顺至极!”
见父皇自满神态,江舞凰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迟疑许久,她还是忍不住劝道:“匈奴国狡诈,如今对我国上贡,看似求和,或许暗中则已经蓄势待发,只等卷土重来,父皇莫要轻信于他们,该时刻保持警惕。”
如果能让父皇及时清醒过来,可能亡国悲剧还能有挽回之地。
然而这话,换来的却是皇帝的勃然大怒。
“放肆!匈奴如今已被我朝打服,哪还有胆子重来?”
皇帝挥手打掉了那壶鹿头酒,怒声训斥:“你这般说辞,说到底就是想给顾子胥重新寻回军权!霓凰,你嫁给那顾子胥才多久,现如今就开始吃里扒外了不成?”
“儿臣不敢!”
江舞凰当即跪下请罪,心中却莫名一片悲凉。
待出了宫。
江舞凰拿着特赦令先去栖音楼将江落月赎身。
回到公主府,江舞凰才命人安置好江落月,顾子胥便回来了。
公主为驸马求职反被陛下怒训之事如今已传遍了盛京,亦传进了他耳中。
顾子胥拧起眉头,冷淡警告:“匈奴之事,公主日后莫要再向陛下多提了,不过是多余之举。”
她好心劝诫,父皇不听,现下就连顾子胥也嫌她多事。
江舞凰心头涌出无尽的委屈与酸楚。
见她不言,顾子胥也不想多说,转身踏出屋子。
顾子胥这一去。
便是直到亥时也未曾归屋。
江舞凰心有不安,便披上外衣起身去寻他。
夜深漆黑一片。
独江落月的院子还亮着烛光,院门半开,江落月手提一盏灯笼正送顾子胥出门。
江舞凰踏步过去,正要喊人。
却见江落月忽地松开了灯笼。
摇曳烛火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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