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慕枫回到家中找到纸笔,折腾了一番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村里的木匠铺。
令他意外的是。
大上午的,木匠铺竟然就已经坐着他一个大熟人了。
沈铁柱。
而看到司慕枫,沈铁柱也下意识站了起来。
脸上,肿着的巴掌印十分清晰!
司慕枫看出了沈铁柱的敌意,故意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咦?这不是铁柱兄弟,这么巧么?”
沈铁柱一愣,随即心中暗骂MMP。
这家伙。
一会好脸一会坏脸。
昨天,司慕枫一副愣头青的架势,的确把沈铁柱吓了一跳。
陆大江回去的路上,还抱怨这家伙生了一场大病,多半脑子烧坏了呢。
“司慕枫,你……你来我大伯铺子里干啥?”沈铁柱没什么好脸色,问道。
司慕枫恍然,大家都算同宗同族。
自然不陌生。
沈铁柱的老爹沈忠福是个石匠,手艺不错。
他大哥沈忠贵,却继承了老一辈的木匠传承,十里八乡都有些名气!
“哟?司慕枫啊,你怎么来了?病好了?”沈忠贵从后院里走出来,袖袍上还沾满了刨花和木屑。
看来生意不错,挺忙的!
司慕枫恭敬地拱拱手。
“伯父,我来找您做点东西。”
“这是图纸,您老看一看!”
递过去一张纸。
司慕枫怕人家不接,又补了一句话。
“伯父,我前天把用不上的书卖了。”
“手里有些闲钱,足够支付您的酬劳!”
毕竟自己家里以前穷成啥样?
村里人都知道。
沈忠贵眉头挑了挑,接过图纸,边看边念叨:“都老大不小了,你,还有铁柱,别老在外面鬼混。”
“那些书呀,都是你爹当初省吃俭用买的。卖了多可惜啊?你这娃娃,唉!”
“算了,你家里也让你败得差不多了,如今又多张嘴吃饭……咦?……”
“过来过来,司慕枫,你这画的是个什么玩意?”
“水车带齿轮,中间杠子还不短……”
不愧是老师傅,一眼就看出了关键。
这可不就是大水车难做一点么?
司慕枫也不怕泄密,反正水力磨坊真没啥技术含量,他不可能靠这个赚一辈子的钱。
“伯父,你看啊,水车要是能带动齿轮转动,这力气比畜力强很多倍吧?”
“还能十二个时辰运转,不用停歇!”
“您说,这样磨面的效率,得提高多少?”
沈忠贵干木工行业多年,虽然能大概看懂,但是理解上终究没法跟上司慕枫的现代思维。
“这玩意可从没见过啊,并且齿轮怎么带的动石头大磨盘呢?”
司慕枫呵呵一笑。
看到旁边伸长脖子的沈铁柱,他就不说了。
沈忠贵一时间没琢磨透,但是他也只是个木匠,既然有人要求了,那么打给他便是了。
“制作难度不大,就是耗时间。我这里四个人一起赶工,怎么的也要三天!”
“你这孩子卖书的钱,可得节约点花知道不?”
“大伯就收你点力气价好了,四百文吧,安装的事儿,咱们也包了!”
司慕枫略略一算。
老头真没乱开价。
算上木头,也就是一人每天三十文的样子。
确实便宜到了极点!
他感激的拱拱手。
“大伯,多谢您啦,回头靠这玩意赚了大钱,侄儿给你包个大红包!”
“嗤!”
旁边的沈铁柱根本没看出一丝半点的名堂来。
他冷嘲热讽道。
“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
“司慕枫,还以为你一场大病开窍了呢?”
“结果,你就折腾出这么一个破玩意?”
“赚大钱?你想钱想疯了吧?”
“就靠你这破木头架子,就想让一盘大石磨转动起来?你做梦呢?”
他家老爹可是石匠。
从小耳濡目染,沈铁柱再不上心,也知道一盘石磨有多重。
那可是几百斤的大家伙。
能把一头瘦驴拉得口吐白沫,一两个大汉也别想拽得动。
“哈哈哈,司慕枫,我看你简直疯了。”
“你以为你是诸葛孔明?随便折腾一下,就能整出木牛流马来?”
这个年头的人,对力学那是完全没有概念。
在他们的印象中,牛的力气就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力气了。
司慕枫故意不说后面的步骤,就等着沈铁柱一头掉进坑里来,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这家伙就是个草包,还自鸣得意。
唉,这具身体的前身他娘的更草包。
枉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
居然被几个乡村地痞耍得团团转。
没关系,死鬼,既然我来了。
你就安心去吧,等着哥哥给你报仇雪恨!
司慕枫故意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一张营养不良的苍白俊脸也红了白,白了红的变化不定。
“你,你懂什么?我说它能带动大石磨,它就能!”
“我……我昨晚连觉都没睡,计算了一夜,怎么可能算错?”
此话一出。
沈铁柱忽然感觉。
那个傻乎乎的书呆子司慕枫又回来了。
这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嘛!
你他娘的会计算?
你会个屁!都被我们哥儿几个算计了无数回,你她姥姥的,还蒙在鼓里呢!
“嘿,我赌你这玩意拉不动!”
好!
终于说出了一个赌字。
正中司慕枫的下怀。
他正愁没钱去定做大石磨呢。
偏偏还得去找沈铁柱他爹。
万一这小子,暗地里使坏咋办?
你要赌就好办了。
我要你乖乖地往下走!
司慕枫就像被踩着了尾巴。
假装激动得不能自抑。
“沈铁柱,瞎哔哔有个球用?”
“来来来,咱哥儿俩今天赌一盘!”
“要是我的破木头架子,能带动大石磨呢?你押什么?”
终于上钩了。
沈铁柱暗暗窃喜!
“哟?有种!”
“你说说,怎么赌?”
司慕枫迟疑片刻,忽然间眼神一亮。
“哎呀呀,咱这儿不缺一个大石磨么?”
“叫你爹做一个,必须按照我的图纸来。”
“要是偷工减料,做的不合规格,就算你输!”
沈铁柱不屑地道。
“我爹干了多少年的石匠了?”
“那手艺,那信誉,村里人,谁不翘大拇指?”
“这样,哥哥我也不占你便宜。”
“如果你赢了,这大石磨就不收你钱了!”
“如果你输了呢?”
司慕枫决定再添一点筹码。
免得这小子反悔。
“首先,这个设备要装在河边,让老少爷们都去作证!第二,如果我输了,石磨多少钱,我照付,另外,我……我再加二两银子的赔注!你敢不敢赌?”
一旁的沈忠贵,虽然觉得司慕枫的设计很巧妙,可没看到最后的连接原理,他也不确定谁输谁赢。
“两个臭小子,瞎咋呼什么?”
“二两银子,赌太大了,败家子啊你们!”
沈铁柱自忖打赌必赢,自然不容司慕枫反悔。
他连忙道:“伯父,我们都长大成人了,自己的事儿自己负责!”
“你啰啰嗦嗦干啥?赶紧按照沈大书生说的去吧!”
沈忠贵长叹一声。
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
他帮谁说话,都不合适。
算了,既然接了活儿,不管咋样,先做出来再看看!
两人当场就在木匠房里取了纸笔,签了赌约。
板上钉钉,谁也无法反悔。
沈铁柱拿着司慕枫画的石磨图纸,兴冲冲回家找他爹去了。
老实巴交的沈忠福,哪里经得住家里小子的花言巧语?立马开始打凿起来。
至于这石磨外沿,为啥要开那么多孔洞?父子俩琢磨了一阵子,谁也搞不明白。
当然,他们也并不在意!
这场赌约,关系到二两银子的输赢。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现在是青黄不接的季节,麦子都卖到一两五一担了,也就是15个铜板一斤的高价。
寻常人家里,谁随随便便拿得出二两银子出来?
泸水河村并不大,不过一百多户,六七百人,很快就人尽皆知。
三天后,全村人倾巢出动。
这时代的人也没什么娱乐。
看一场别开生面的赌约,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大伯沈忠贵带着三个徒弟,正在河边安装水车和横梁齿轮。
沈忠福也寻人帮忙,把大石磨抬了过来。
陆大江等狐朋狗友都来看热闹。
了解事情的来由之后,他们更倾向于沈铁柱。
那个书呆子会赢?
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陆大江,甚至假惺惺地拍了拍司慕枫的肩膀:“都是兄弟,你现在要后悔,我可以做个主,这赌约……”
沈铁柱急眼了,二两银子,好大一笔钱呢!
“大江……你……”
司慕枫也故意气鼓鼓地道。
“愿赌服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陆大江无奈的举起手。
“好吧,就让我来做个公证。”
“沈老二,司慕枫,你俩既然赌了。”
“男子汉大丈夫,都不可反悔!”
旁边,柳楚儿有些彷徨无度。
她紧紧抓住司慕枫的手臂。
要是真输了咋办?
天哪,二两银子!
就算前段时间司慕枫弄了点银子回来,但是也没多少。
这要是输了,那后果,柳楚儿完全不敢想。
司慕枫感觉身边娇弱的少女,在瑟瑟发抖。
担心她害怕,司慕枫连忙悄声道。
“对你家相公,多点信心好不好?”
“我一个堂堂的读书人,还比不过一个地痞么?”
说到这,柳楚儿更担心了。
你以前,不就是跟他们混的么?
你哪一次?不是被人骗的底朝天?
“栓子,过来!”
司慕枫招了招手,一个憨厚的半大小子,背着背兜跑过来。
这小子叫沈栓。
是二叔家的小子,一贯听司慕枫的话。
兄弟俩最是亲近。
水车架起来了。
湍急的泸水冲刷着大片大片的木叶扇面。
带动水车刷刷的转动起来。
加了固定桩。
中间的传动横梁,末端的齿轮都抹了油脂,检察了一番,司慕枫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切顺利,完全达到了设计要求!
司慕枫朝着乐呵呵的沈忠贵,翘了翘大拇指。
“大伯,手艺不错。现在,松开合栓,先停止传动吧!”
沈忠贵点点头,搬动合栓木柱,齿轮、中轴横梁慢慢停了下来。
司慕枫则是招呼栓子,从背兜里,取出十二根粗如儿臂的尺长木棍。
一一锲进石磨预留的孔洞了,牢牢固定住了。
刚刚做完这些举动。
明白其中关窍的老木工沈忠贵的脸色变了。
原来如此!
妙哉!
看来,自家的亲侄儿。
这回要栽个大跟头!
给十二根木棍抹了油脂。
这就把石磨,变成了一个更大的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