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万寿节。
我早早穿衣打扮同傅靖驰入了宫,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宫宴,看什么都稀奇。
傅靖驰拦着我不让喝果酒:「别看它味道甜,后劲很大的。」
我缠在他身上:「喝醉了不是更好吗?难道你不想看看...」
傅靖驰红着脸仰头喝掉大半杯,将剩下的递过来:「只能喝这么多。」
我笑眯眯对着他喝过的位置小口品尝了一下,还没说话就听小太监通传,长公主和驸马到了。
傅靖驰肉眼可见的慌张,我也是。
不过月余,孟溪白的眼睛怎么治好了?
他一身冰蓝长袍,银丝绣成的竹叶同羊脂玉发冠交相辉映,在场女眷都看直了眼。
傅靖驰握着我的手微微用力,片刻后又松开,「对不起,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没有。」我反握住他,「别瞎想,我只是奇怪他眼睛怎么好了。」
「哦。」傅靖驰还是很紧张,又灌了两杯酒,眼睛除了我哪都不看。
我叹了口气,也看着他。
谁懂啊,那么漂亮的姐姐跳那么漂亮的舞,我愣是一眼没看着。
宫宴进行到一半,我实在闷得慌起身准备出去转两圈,抬头才发现孟溪白的位置也空下了。
傅靖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宫里人多眼杂,早点回来。」
不用想也知道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一把拽他起来:「那你陪我。」
反正皇帝都离席了,我们溜一会儿有什么关系。
宫里真的很大,我和傅靖驰两个睁眼瞎走两步就迷了路。
「咋办?」
「嘘。」
「嘘?怎么了,你要尿...」
傅靖驰一把捂上我的嘴躲进阴影处,安静下来后,微弱的谈话声渐渐清晰。
「皇上去见梅妃了,守卫森严,属下实在见不到。」
接着是孟溪白的声音,压得极低,似乎很痛苦:「那药呢?」
「属下已交给阿月,会按时按量下在长公主饮食中。」
时间仿佛静止了。
直到孟溪白离开,我才敢大口喘气,「傅靖驰...」
认识孟溪白这么多年,我还是不够了解他。
也是,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的人,怎么可能简单。
我一直以为公主是死于难产,可如果不是呢?什么药需要偷偷下?
他连无辜的枕边人都会杀...
心跳得实在太厉害,傅靖驰蹙眉看我:「怎么了,哪里难受吗?」
我浑身一颤,紧紧抱住他:「傅靖驰,我有点害怕。」
傅靖驰脱下大氅包住我,接着一跃而起,跳过高高的宫墙回到主路。
灯火照亮他半边脸,柔和的不像话:「别怕,我在。」
宫宴后半场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前世发生的一切不断在脑海里闪现。
上一世,我和傅靖驰去边疆时,孟溪白已经是权倾朝野的宰相。
可他始终没有动孟家,除却继母及其母族被诛了九族,孟家反倒越来越好。
所以他到底要报什么仇?
他接近公主获得权势,到底为了什么?
一个又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搅的我脑仁生疼,等回到将军府,我已经睡着了。
只是这一觉并不安稳,我梦见自己回到了十年后。
敌军首领压着我站在城门前:「傅靖驰,不想令夫人有事,即刻退兵!」
黄沙漫天,我和傅靖驰遥遥相望,他让我安心,可我知道这一场仗必须赢。
我和他之间相隔的不仅是一道城门,更是城门后数万民众。
我看到梦里的自己撞上刀口,倒在血泊里,看到傅靖驰慌张无措地奔向我。
接着梦境一转,傅靖驰击退敌军,带领数万兵马直入京城。
他和孟溪白在宫殿前对峙,天空飘着雪,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再后来傅靖驰将我葬在南山寺下,半月后入了佛门。
我看着他被剃下的长发,不可置信:「傅靖驰你是不是疯了!走啊,出去!你去娶别人啊!」
可傅靖驰看不见我,只低声念着阿弥陀佛。
梦境忽地破碎,我坐起身大口大口喘气,傅靖驰站在床边,逆着光看不清神色。
他直愣愣站着,张了张口却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