彘奴不知从哪里结识许多江湖人士，与他们组了一支商队。都城中的商队不胜枚举，几乎囊括了从南到北所有路线，其中不乏有权贵、皇商做靠山。

旁人若想从中分一杯羹，难如上青天。但彘奴的商队，竟然从这夹缝中闯出了一番天地。我这才知道，他身手极好。

旁人不敢走的路，他敢走。旁人不敢运的货，他敢运。久而久之，便连北漠的官府也爱同他做生意。商队生意红火，进项也极多。彘奴却拿着账册，把分得的每一笔银钱都如数送到我手上。我问他：「你在外交际，难道就不需要银钱？」他目光正落在我发间的珠花上，闻言，微微笑道：

「我无需什么交际，倒是女郎的珠花，有些旧了，不如明日叫珍宝阁的伙计上门，新制一些。」我捏着账册，手指不经意将纸张掐出一道折痕。「彘奴，我给你改个名字吧。」我将折痕抚平，犹豫着道。彘奴微微一愣，随即眉宇舒展，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好。」我琢磨好几日，在纸上写下「不琢」二字。「玉不琢不成器。」我指尖抚着已经干透的墨迹，「但我觉得，你不需要雕琢。你跟那些世家子不一样，你……你很好。」他的目光从纸张挪到我脸上，有些怔愣：「女郎，你觉得我好？」「你很好。」

我鼓足勇气，不躲不避，迎上他的目光：「至于姓……你还记得自己的姓吗？」「不记得了。」他从我手中拿过笔，笨拙地在纸上写下一个「程」字。一笔一划，与太傅府的牌匾如出一辙：「女郎，我能跟你姓程吗？」我为难道：「这不合规矩……」他眸光一暗，将笔放回笔搁：「是，我——」「同姓不通婚。」我笑吟吟地打断他：

「你若与我同姓，那我们的婚事，还算不算数？」「女郎，你……」他震惊地看着我。我咬了咬唇，低声道：「我单名一个菀字，家里人都叫我阿菀。」他怔愣良久，声音微微有些发颤：「阿菀。」我笑着应他：「我在。」……最终，他选了我已故生母的姓氏，卫。

我教他写：「卫不琢」。卫不琢拿了笔，却在纸上写：「程菀」。我诧异道：「你会写我的名字？」他点了点头：「我识得程字。那日拿到婚书，程字后边又跟着一字，我想，这应当是女郎的名字，便擅自记了下来。」我垂眸看纸上两个板板正正的两个字。

像是我三岁时的描红。实在称不上好看。默了半晌，我覆上他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