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鹿抬眸扫过大厅，微微蹙眉：“这里太吵了，要不我去花园，师兄到了你来叫我？”
她音调轻轻的，配着她的脸，就像撒娇。
翟芯颐无法拒绝，应了声“好”。
白日时，秦鹿在花园中心的亭子画图稿，后来回工作室才发现落了一只铅笔。
那套工具，是秦鹿妈妈寄过来的，她现在想去找找看。
花园不太大，种满了茉莉花。
石阶小道还未干透，皎洁的月光印上去，感觉很是滑溜。
秦鹿微微提着裙摆，沿着蜿蜒的石阶，一步步靠近亭子。
她拐了个弯，脚步一顿，抬眸看见亭子里坐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正对她而坐，嘴上咬了一支烟。
他手上有小团星火，抬手靠近烟头，微偏头，微蹙眉吸了一下，烟只点燃。
接着，他甩了甩手上的火柴，星火熄灭，只剩一缕青烟，徐徐消散。
火柴，点烟？
秦鹿想，他可能需要一只打火机。
秦鹿靠近，眼睛明亮，一点也不掩饰的打量亭子里的男人。
男人也闻见脚步声，抬眸看着她，沉着的吐出一口烟雾。
秦鹿走到亭子前，嗅到较为浓厚的雪松味。
她感觉自己像是入了一片寂静阴寒的森林，而前面是一扇木门，木门后，是有壁炉的温室。
可是她撞进男人的视线时，却瞬间感觉木门后那间温室的壁炉，是没有火的。
他看上去，倨傲冷淡。
秦鹿收回视线往亭子里走，礼貌开口：“您好，我找东西，希望没有打扰您。”
这个男人看上去不是纯正的亚裔血统，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中文。
但秦鹿没在意，直接提着裙摆蹲下身找东西。
席景肆手指夹着烟只，轻轻搭在桌子另一侧，侧垂眸看着她。
小姑娘穿着白色裙子，头发柔顺的滑落到肩膀两侧，露出的后颈皮肤很白。
后颈线条更是漂亮。
秦鹿抬起头，正对上男人自上而下灼灼的视线。
秦鹿被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愣了两秒才开口：“麻烦您坐另一边，我东西可能掉这里了。”
男人未收视线，手腕靠在桌面上，食指轻轻敲了一下烟只，烟灰掉落在精美的纸盒上。
他做这动作时，手背骨微微凸出，竟有些好看。
微风穿亭过，秦鹿回过神，唇瓣微张，刚想用英文再说一遍。
男人却在此刻有了动作，他站起身走到另一边坐下，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只，散漫的比了个“请”的姿势。
秦鹿说了句“谢谢”，低头又找了一圈。
没找到。
她有些失望的抬头，正对上男人胸口的位置，那里有一枚黑钻胸针。
秦鹿视线上移，和男人对视后缓慢的站起身靠近他坐下。
鼻尖，有淡淡的雪松味混合淡淡的烟草味。
不难闻。
秦鹿：“您需要打火机吗？”
男人收回视线，侧脸轮廓坚硬，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不需要。”
“或者您需要其他的吗？我都可以帮您。”
席景肆眯了眯眼睛，他嘴角笑意扩大，却显得比刚才淡漠：“不需要。”
秦鹿舔了舔唇，又靠近了些：“您是今晚的客人？”
席景肆看着这个搭讪的姑娘，微微蹙眉，他吸了口烟，吐出的烟圈还未消散，手上的烟只已经被摁灭在火柴盒上。
秦鹿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又开口问：“您怎么在这儿？”
席景肆随意找了个借口，偏着头看着庭外：“听说白先生养了一园子的茉莉花，来沾沾眼。”
秦鹿转头看向花圃。
喜欢茉莉花？
这就好办了。
秦鹿走出亭子，高跟鞋踩进花圃淤泥里。
夜色下，花圃是黑色，她站在石槽壁灯旁，白色的裙子被折光染成青色。
小姑娘弯腰折了两株茉莉花，转身看着他，不施粉黛的小脸笑得有点好看。
席景肆脑海里闪过一句诗词。
——环佩青衣，盈盈素靥，临风无限清幽。出尘标格，和月最温柔。
他扯了扯嘴角，转眸看着远处那轮明月，心道：终归是月亮添彩。
秦鹿走到男人身旁坐下，把花放在他面前。
两株茉莉花，还带着水珠。
席景肆抬眉，提醒她闯祸了：“你不知道白先生最心疼这花？”
“知道。”
“那你还折？”
秦鹿嘴角上翘：“我没事，您喜欢就行。”
眼前的小姑娘未化妆，身着很平常的裙子，全身上下只有一对还算上乘的珍珠耳钉。
很明显，不会是晚宴受邀嘉宾。
这种场合，通过各种手段混进来的人，要不想要找人，要不想要找关系，各种各样的目的，席景肆见得不少。
倒是第一次见到她这种，把‘我想讨好你’这份心思表现的如此坦率自然，不让人生厌的。
他想，可能是这张引人保护欲的纯洁小白花长相？
席景肆睨着她：“你今年几岁？”
“？？？”突来的问题让秦鹿有稍刻发愣，她视线从他胸口上的黑钻移开，“20岁。”
20岁？
太小了。
还是上学的年纪。
席景肆眉心微蹙：“在M国上大学？”
“没有。”秦鹿摇头，毫不避讳，“我没上学。”
她真的很坦率，连学历也不装，席景肆这样想。
突然，白光一闪，照亮秦鹿小脸。
她似乎被吓了一跳，侧头看向亭外，小嘴微张，眼睛慌乱的眨了好几下。
接着，是“轰隆隆——”的响雷，开始下雨。
这几日，都是这样的天气。
秦鹿倏然站起身，她纤细的手指还覆在慌乱跳动的胸口，却语气凿凿的说：“您等一下。”
说完，她冲进细雨中。
秦鹿跑到偏厅，拿了一把伞。
她回到亭子的时候，雨已经比先前密集不少。
秦鹿把伞柄靠在瘦薄的肩膀上，招手时，手臂上都是水珠：“我送您回宴客厅。”
席景肆没有拒绝。
他走向秦鹿时，秦鹿才注意到，这个男人优越的身高，这让她打伞有点难度，毕竟她近日都在练习雕刻，手腕有些痛。
她抓着伞柄，往更高处举着，伞柄却突然被男人夺过去。
秦鹿侧抬头，看见男人清晰的下颌线和凸出的喉结。
“没有女孩儿撑伞的道理。”他把伞偏向她，直视前方，这样说。
石阶蜿蜒在花圃中，不算宽，雨伞也不大。
男人腿脚扫过花枝脏了裤脚，半个肩头也在雨里。
秦鹿就着身高，趁机观看他胸口的胸针。
胸针用细钻镶嵌出一只小鸟，小鸟呈预展翅起飞姿态，脚下是一颗黑色“石头”。
秦鹿确定这颗“石头”，是黑钻。
而且是天然黑钻。
约65至68克拉，不透明，没有解理。
黑钻本就少见，加上很多人认为黑色不吉利，鲜少用它做饰品，所以他胸口这样品质的黑钻饰品称得上稀有。
秦鹿抿唇，这样的设计，这样的切割工艺，真想上手摸一摸。
她的手比脑子反应快，已经下意识抬起小臂，却在男人侧低头看过来时，瞬间清醒。
秦鹿意识到失礼了，应该先得到主人的同意才行。
她不好意思的握爪，然后收回手臂，不敢冒昧。
屋檐小灯是铁艺制造，灯芯仿照蜡烛火星，灯光会摇曳。
远处的月亮已经消失云层里，眼前的雨水连成细线。
席景肆把伞收了，靠在墙边，抬手拍了拍右肩头的雨水。
秦鹿看着他动作，带着些愧疚：“对不起，我应该拿两把伞的。”
“有两把伞？”
秦鹿很老实：“有的。”
这种无伤大雅的小心机，做就做了，倒也没必要事后来坦诚。
或许，这就是她的手段？
席景肆看着她小脸，并不恼，戏谑道：“那下次记得，一把伞，两个人是遮不住的。”
秦鹿点头，然后往前一步，语气轻轻的：“我只是想让你感觉到，我帮了你。”
“是吗？”席景肆扯开嘴角，“我感觉到了，然后呢？”
秦鹿离他有些近，被他居高临下的凝视，有些压迫。
他头发是很自然的亚麻色，额头饱满，眉骨凸出，眼窝较深，瞳色是很特别的浅褐色。
秦鹿在心里思量，他应该是位商人，话语间虽然语气不重，但有种运筹决算、天然占据主导的气性。
而他现在的眼神，让秦鹿想起昨晚看的一部爱情电影里面的男主角。
电影里的男主角是纯西方人，瞳色也是浅褐色，他对所爱的女孩儿很深情，但不妨碍他对下一个女孩儿依旧深情。
风雅又风流，深情也多情，大概就是这种眼神。
按照翟芯颐的话说，这是渣男，还是顶级的那种。
秦鹿突然想起翟芯颐的警告，要离这种男人远一些，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秦鹿也就不磨蹭了，开口道：“先生，既然您觉得我帮了您，那我提一个不情之请......”
秦鹿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玻璃门被推开，暖黄色的光在地板上切割出一个平行四边形。
翟芯颐探出脑袋，对秦鹿招手：“冉冉，快快快！”
秦鹿心里衡量了一下轻重缓急，抬步往那边走，回头看着男人胸前，恋恋不舍：“您等我一下。”
直到玻璃门关闭，席景肆才收回视线。
他包里的手机震动，是秦霄打来的。
秦霄是席景肆助理，这时候打电话肯定是极重要的事。
挂了电话，没几分钟，秦霄就撑着伞找来。
黑色轿车停在大门门口，席景肆伸手压了一下衣摆，抬腿坐进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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