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小艾整个人都不好了。
“娘?娘?”许是连叫了两声没有人搭腔,外面的小孩儿急了,提高音量叫了起来,声音里隐隐带出了哭腔。
“这儿呢。”时小艾有气无力的答应了一声。
只觉得头更疼了。
时明锐并不知道自己被娘给嫌弃了。
他顺着声音转过头来,冲着时小艾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
然后又紧张地冲她招了招手,说:“娘,你赶紧出来,我带着你跑!”
时小艾这会儿也顾不得多想,大步朝儿子走了过去。
在即将走到窗边的时候,她眼角余光再次落在了床上躺着的那个肥猪身上。
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娘?”时明锐不解的看向她。
“你在外面等着我。”
时小艾交待了一声,然后伸手将时明锐的脑袋按出去,将窗户从里面关严。
不理会儿子在外面低声的催促,重新走到床边抓住棉被捂在了那人的脸上……
很快棉被下传来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时小艾翻出窗户,与儿子一起越过窗后的矮墙,跳到了对面的菜地里。
在他们刚刚落地还没有站稳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小孩儿的哭喊:“娘啊,你快去看看吧,二泉掉粪坑了!”
时小艾脚下一个踉跄。
待站稳后她伸手朝时明锐点了点,啼笑皆非道:“是不是你干的?”
小孩儿也不否认,他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儿,恨恨地说:“谁让他娘和他姥一起暗算你呢?活该!”
时小艾赞赏地在小孩儿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时明锐没有想到娘会对他这样的行为感到满意,他生怕因为自己的恶作剧再挨一顿收拾,连忙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说:“娘你等会儿,我去把小溪叫出来,咱回家。”
时小艾一把拉住了他:“一起去。”
“娘!”时明锐不乐意的停下了脚步,眼神里是满满的不赞成。
时小艾看得一阵好笑。
自从她十二岁拿到全国青少年组散打冠军之后,再也没有享受到过这种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了。
就连她亲哥,上学的时候遇到什么事都会下意识的躲到她身后,狐假虎威地说:“妹,打他!”
如今,这么点儿的小崽崽,都敢以她的保护者自居了?
想到这儿,时小艾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伸手在时明锐的脑袋上使劲儿胡噜了一把,笑骂道:“我这么大人了,还能让你个小屁孩儿护在后面?”
说罢,将手放在他的后颈处捏了捏:“走了。”
小明锐从记事起就没有见娘这么笑过,更没有和娘如此亲近过。
娘为了养活他和妹妹,每天从早到晚的干活,不到天黑不着家。就是回了家也天天愁眉不展,从来没有过个笑模样。
他都不记得娘上次摸他的头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脖子上被娘按过的那块儿地方热乎乎的,让明锐感到有点不自在。
可他并不想动,反倒觉得这种感觉新奇得很,有点舒服。
母子二人一起走出菜地,朝支书家门口走去。
没走出几步,那院子里忽然传来了咣当一声巨响!
震得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时小艾正想开口,旁边的时明锐已经蓦地变了颜色:“小溪,是小溪!”
听他这么说时小艾也吓了一跳,拔腿就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
“娘,我在这儿呢!”
两人还没走到院门处,路边的树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嫩生生的童音。
时小艾骤然停下了脚步。
与此同时,时明锐已经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个小女孩从树后揪了出来。
“你干啥了?你把他们家啥给砸了?”
不等时小艾开口,时明锐就一叠声地问出了声。
“我把他家水缸砸了。我刚才看见二泉掐你脖子了!我打不过他,就让他妈打他!我把他军帽扔水缸旁边了。”
女孩儿说着得意地仰起了脑袋,一脸狡黠的神色。
看到她这样,时小艾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在心里说,估计这次你栽赃的有点晚了。
如果她没弄错的话,那个叫二泉的孩子这会儿还在粪坑里泡着呢。
望着这俩机灵豆子时小艾没有说话,而这时一边的时明锐又发现了新情况。
“你怎么把送出去的点心又给拿回来了?”他指着妹妹怀里拿一包东西问道。
小丫头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倏然不见,换成了浓浓的警惕。
她将点心包往怀里一拢,将身体侧向一边,然后才说:“不给他们,咱拿回家吃!”
说罢,似乎生怕时小艾不同意,又补充了一句:“他们坏,欺负娘。”
时小艾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不用问也知道,眼前这个小能豆肯定就是自己那便宜女儿——时明溪了。
她用不易察觉的目光快速将两个孩子上下打量了一遍,心中一阵惊奇。
这俩是龙凤胎吗?竟然长得一点都不像!
小子时明锐看上去一副老大的做派,事事都想挡在前面,可其实却长着一张极清秀的脸。
看上去和自己小时候竟然有七-八分的相似。
而小姑娘时明溪却长得浓眉大眼,明艳张扬中透着十足的英气。
如果不是扎着一对麻花辫,这虎头虎脑的小模样,说是个男孩儿也肯定有人相信。
看着这样一对儿小儿女,时小艾心情一下子变好了,莫名竟有了一种赚翻了的感觉——
这简直就是弯道超车,无痛当妈嘛!
要知道虽然时小艾恐婚恐育,可她并不讨厌小孩儿,相反还挺喜欢的。
就好像她哥家的小女儿,这次回国时小艾的行李箱里一半都是给她买的各种礼物。
想到以后大概再也见不到妞妞,见不到家人,时小艾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难受。
“娘,娘?”
看娘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时明锐有点担心。
他顾不得理会妹妹,抓住时小艾的衣角晃了晃,说:“娘,咱回家吧。”
“哦,回家。”时小艾赶紧收回心神,一手扯着一个孩子开始往回走。
没走出几步,从他们身后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凄惨无比的尖叫声,紧接着就是一阵鬼哭狼嚎。
那声音尖锐无比,直将两个孩子吓得全都下意识的往时小艾的身边缩了缩,神情变得极为紧张。
时小艾的眸中闪过一丝凌厉和讥诮。
她用双手护着俩孩子的脑袋,将他们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温声说:“别怕,咱回家,回家就听不到了。”
两个孩子一起点头,三人头也没回径自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娘仨住在村子的最西头,是一个有点破旧的小院儿。
这里距离村里的住家户们有相当一段距离,看上去孤零零的。
回到家,两个孩子就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全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时明溪抱着点心第一个冲进屋子,然后里面就传来了一阵叮铃咣当的声音。
看得出这是藏点心去了。
时明锐则熟练地跑到屋檐下抱起一捧柴火,与时小艾说了声:“娘,我去热饭。”
然后就去了灶间。
反倒是初来乍到的时小艾一时间无所事事了起来。
时小艾进了正前方的堂屋。
这是一间土坯房,因为窗户开得小,屋子里很暗。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个没有上漆,已经变得脏乎乎的木桌还有三个不配套的高板凳,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家具了。
即便有思想准备,可看着简陋至此的屋子,时小艾还是一阵心惊。
而就在这时,左侧的屋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玻璃落地的脆响,时小艾连忙走了进去。
然后就看到靠近门口的地上躺着一个摔成了好几片的小镜子,而旁边的土坑上则站在整个人都吓傻了的时明溪。
“娘,我不是故意的。”
这个镜子据说是结婚的时候,爹送给娘的礼物,这么多年娘一直爱惜得紧,一直放在床头,连碰都不让他们兄妹俩碰。
现在一不小心竟然将它给摔碎了,明溪真的是怕极了。
看着时小艾,她漆黑的眸中渐渐浮现出一层水雾,看上去可怜得要命。
时小艾之前只看了整本书的梗概,她并不知道那镜子的来历。
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她怎么会在乎一个小小的镜子?
她朝明溪安抚地笑了笑,说:“没事儿,不吵你。”
说罢,她指了指小姑娘光着的脚丫,吩咐道:“你先别下来,我把地扫了你再动。”
然后就出了门,只留下了一脸震惊的女孩儿。
时小艾刚刚走到门口,就差点撞上从灶房里跑出来的明锐。
小家伙应该也是听到声音然后冲出来的。
他将手里端着的一个粗瓷碗儿塞到了时小艾的手里,然后就冲着屋里吼了一嗓子:“小溪,你是不是把妈的镜子摔碎了?你再这么皮看我怎么揍你!”
喊完之后他才望向一脸错愕的母亲,眼神儿里充满了忐忑:“娘,小溪肯定不是故意的,大年下的,不兴打人。”
一句话说得时小艾差点没笑出声。
她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有这么滑头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