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我心里前所未有地安宁,我明白了,自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欺负我的人不幸,我真的会很快乐。
但更让我快乐的是,育婴堂、普济院和惠民药局对我的感谢。
幼稚的涂鸦、文辞不通的感谢信,以及来自医者的称赞,让我心里残缺的一块忽然变得丰盈。
原来跳出禁宫里的恩恩怨怨,我其实有许多别的事情可以做,怜贫惜老,关注民生,在闺阁之外,似乎有更广阔的天地。
作为育婴堂、普济院和惠民药局最大的善主,我带着谢无恙常去这些地方转转。
那些人不求高官厚禄,只求衣可蔽体,食能果腹,病有药医,老有所养,幼有所护。
我此时才明白书中写的那些道理。
【为国者以福民为本,以正学为基。
【天下顺治在民富,天下和静在民乐,天下兴行在民趋于正。】
若民不富,则国不富。
若民不乐,则国不安。
若民风不正,则国不兴盛。
那些曾经觉得晦涩的话,在此时忽然醍醐灌顶。
一连多日,我行程固定,每日早出晚归,育婴堂、普济院、惠民药局挨着转一圈。
所以,在路上遇见了刺客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慌,不仅不慌,反而从容镇定地指挥侍卫反杀刺客。
而谢无恙则将躲在远处观看的李承恩逮了个正着。
李承恩慌了。
「***,你放了我。」
「啪!」
我这一耳光抽得毫不犹豫。
「你打我,你敢打我。」
我不仅打他,我还要拖着他狼狈地进京。
我将他装在一个麻袋里,拖着进京城,一路上让所有人宣告这是我在路上抓的刺客。
众人议论纷纷,说着刺客该死。
李承恩紧紧闭着嘴巴,生怕多说一个字,被人知道了身份。
等进宫之后,我去求见父皇。
我跪倒在地,轻声对父皇道:「父皇,女儿已经找到了称心如意的驸马,求父皇赐婚。」
父皇轻松了一些,笑道:「哦?你选的是哪家的公子?」
我轻轻拉了拉我身边的谢无恙,说道:「女儿选中的是他,求父皇成全。」
父皇脸上的笑容淡了。
「你是堂堂嫡长公主,是朕的第一个女儿,怎可嫁与侍卫为妻?」
我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语气郑重,仿佛我如珠如宝,可这几年弃我如敝履的分明也是他们。
我不想说服父皇。
我今日是来谈判的。
我轻声道:「今日回城路上,女儿遇刺了,刺客在此,还请父皇为女儿主持公道。」
我拍了拍手,麻袋被人打开,露出了李承恩惊恐的脸。
父皇看看我,看看吓得快要哭出来的李承恩,沉了脸。
「你真的刺杀了你皇姐?」
「我……我……我只是想教训教训……」
「咚」的一声,镇尺重重地砸在地上。
李承恩闭了嘴,颤抖着跪在地上。
父皇长叹一声,神思不属。
或许连父皇都无法再说服自己,他的几个儿女可以和睦相处。
他抬抬手,示意我下去。
我等在门外,不多时,我便拿到了我和谢无恙的赐婚圣旨。
而里面传来李承恩的鬼哭狼嚎。
「父皇,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出宫的路上,我遇见了匆匆赶来的母后。
她抬手给了我一耳光,眼泪热切地流了出来。
我忽然很想报复她。
「皇后娘娘,您知道我为何能抓到李承恩吗?因为我知道以他的性子,只要他解了禁就绝对不会放过我,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所以,我故意天天出城,就为了引鱼上钩,没想到他那么蠢,竟然真的来了。怎么办,皇后娘娘,他一点儿也没有传到您的聪明才智。」
「他再不成器,也是你弟弟,你怎敢如此。」
「他亲口说的,他的姐姐叫赵端华,您有空还是多教教他,别听风就是雨,上赶着被人当枪使,这一次运气好,遇见的是我,下一次,就没那么好运了。」
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转身离去。
走出好远好远,我终于失了力气,脚下一个踉跄。
谢无恙稳稳地扶住我。
他下巴轻轻抵着我的头顶。
「殿下,您想哭就哭出来吧。」
眼泪流出,湿透了谢无恙的衣衫。
我好像赢了。
但内心的恐惧告诉我,我输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