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照片只有他的脸和肩部，像是证件照。
他留着极短的寸头，干净清爽，笑容阳光。
周志磊低眸看着地上，眼神闪过一丝诧异。
他几乎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自己大学时期的照片。
这是林歆瑶从大学的荣誉榜上裁下来的，周志磊不爱拍照，他消失后，林歆瑶实在是太想他了，只能悄悄去学校把这张照片裁下来。
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她对着这张照片诉说过无数次思念和痛苦，将它当宝贝一样收藏。
但是此刻，林歆瑶脸色发白，慌忙弯腰把照片捡起来。
再抬头时，发现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得不太一样。
她握着照片的手紧了紧。
周志磊看着她，黑眸里翻腾着看不清的情绪：“这张照片，怎么会在你这儿？”
有那么一瞬间，林歆瑶真想把一切实话全都说出来，可看着周志磊明显紧张的脸，她却又立刻退缩了。
怎么说？说了之后又如何呢？
他都说在苏若晚之前没有过喜欢的人，你还要自找难堪吗？
她沉默了几秒，将那照片抵在周志磊手上，把这五年所有思念的载体还给他。
她艰难的扯出一抹笑，“你五年不回来，你家里又没你的照片，季阿姨想你想的饭都吃不下，我想给她一点慰藉，才千方百计找到这张照片想给她送过去，还没来得及送你就回来了。”
理由算不上拙劣，至少周志磊和其他人都信了。
大家点点头，觉得情有可原。
唯有苏若晚盯着林歆瑶，唇边挂着一抹冷冷地笑。
一群人玩了很久，派对到后半场，林歆瑶离开前去了趟洗手间。
一出来，就看见站在洗手台前补妆的苏若晚。
她从镜子里看见林歆瑶，冷冷道：“林歆瑶，你跟阿舟的妈妈也很熟悉吗？”
林歆瑶听出她语气中的冷淡，心紧了紧，走过来打开水龙头洗手，“我从小就认识季阿姨。”
“听说你跟阿舟小时候关系很好，他跟我说了很多以前的事，”苏若晚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五年他在国外，一直在养伤，我一直陪在他身边，有时间，也想跟你说说我和他的故事。”
林歆瑶心里一痛，仿佛听出了苏若晚话里宣誓主权的意思。
原来，这五年他们一直都在一起吗？
在她苦苦等待，每天都在担心他活着与否的时候，他的身边，一直有另一个人在陪伴。
林歆瑶有些听不下去，只能落荒而逃，“我先走了。”
她关上水龙头，一抬头却看到苏若晚从口袋里拿出刚刚那张照片，眼神带着不屑。
“靠一张残缺的照片睹物思人，实在太可悲了，阿舟说，他以后会永远陪在我和他妈妈身边，这张照片已经没用了。”
说完，她两下将那张照片撕碎，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你说是吧，林歆瑶？”
林歆瑶怔怔看着垃圾桶里的碎屑，仿佛被撕掉的是自己的心。
良久，她才从喉咙里挤出一道声音：“嗯……”
苏若晚轻轻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林歆瑶还愣在原地，她知道，自己输得一塌糊涂。
派对结束，林歆瑶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公寓。
她坐在房间里发着呆，直到何叶打来电话，眼神才终于动了动。
“意意，你到家了吗？”
“嗯，已经到了。”
听到她没有一点精神的声音，何叶浮起担心，要不是最近又要忙结婚的事又要忙工作，她真恨不得24小时守在林歆瑶身边。
沉默了一会儿，林歆瑶轻声开口：“叶子，我好难受。”
明明是很平静的语气，何叶却听出彻骨的哀伤。
“我一直以为，他至少曾经，有一点点喜欢过我。”
“可他今天说，他以前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所以，原来他从前对自己的那些好，都只不过是可怜而已。
林歆瑶的声音变得哽咽，眼泪又猝不及防的落下，一阵蚀骨的心痛传来。
何叶不擅长安慰人，只能在电话那头默默的陪她，听着她流泪。
夜已渐深，窗外凉风习习。
很久后，何叶叹了口气：“意意，你喜欢的那个音乐剧艺术团最近有在云城的演出，你要去看吗？就当放松心情吧。”
音乐剧？
林歆瑶的心情并没有好起来，反而更落寞了些。
其实她并不喜欢看音乐剧，是周志磊喜欢，她以前陪他去看，总是看的昏昏欲睡，后来周志磊不在了，林歆瑶便变成一个人去看，哪怕还是不喜欢，可她一次都没有错过。
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怀念什么。
开演这天，她取完票刚走了两步，就正好看到周志磊和苏若晚走过来。
“林歆瑶？你也来看这个？”周志磊有些意外。
林歆瑶瞥到他们牵着的手，缓缓移开目光，轻声道：“嗯。”
苏若晚牵着周志磊的手摇了摇：“快去买票。”
“好，等我。”周志磊温柔的答应，转身朝买票口走去。
苏若晚看着林歆瑶，似乎不屑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很快，周志磊回来了，手里却只拿着一张门票。
“他们说票卖光了，今天只剩这一张了。”
“啊？”苏若晚立刻满脸失落：“可是我好想跟你一起看。”
说着，她的目光掠过一旁的林歆瑶，还有她手中的票。
“我好想跟你一起看啊，这是你最喜欢的音乐剧，我答应过陪你一起看的。”
周志磊不想让她期待落空，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捏着票的林歆瑶：“林歆瑶，我记得你以前不太爱看这个，要不你把这张票让给我们吧，我把票钱转给你，帮我个忙，行吗？”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真挚，叫林歆瑶哪怕浑身发冷，也说不出一句拒绝。
苏若晚也看向她，一副天真的样子：“林歆瑶，你就成人之美吧，我本来就约好跟阿舟一起看的。”
仿佛让她把票让出来，已经是理所应当的事。
喉咙一阵发麻，林歆瑶将手里的票递给苏若晚：“好……”
苏若晚眼底闪过一抹得意，迅速接过。
“我们快进去吧，就快开场了。”
周志磊被她拉着往里走，路过林歆瑶身边时，道了一声“多谢”。
林歆瑶看着他们走进去，许久后才迈开步子僵硬的离开。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一如她的心。
林歆瑶眼尾发红，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她和周志磊认识这么多年，如今只剩下这么一句客气和生疏的“多谢”。
……
过了没几天，周志磊打来电话，感季她那天让出门票。
又说，他妈妈邀请她去家里吃饭，这几年林歆瑶一有空就会去看季阿姨，如今周志磊回来了，自然也要好好谢谢她。
林歆瑶不想辜负季阿姨的好心，便去赴约了。
林歆瑶到季家的时候，季母一下便看出她比上次来又瘦了不少，眼里有些无奈，也有些怜惜。
“意意来了，快坐吧。”
季母较之之前倒是有精神了不少。
周志磊看见林歆瑶，黑眸微动，像是想起什么：“你来我房间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林歆瑶心里一跳，跟着他走了上去。
再次来到周志磊的房间，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心里有些酸。
“有什么事吗？”
周志磊径直走到桌子前，抱起那上面的一个盒子走向她，“这里面都是你以前的东西，我把这些东西都整理了一下，今天顺便还给你。”
林歆瑶一怔，低头看向盒子。
的确都是她的东西，她以前拜托周志磊修好的玩具，她落在他家里的书和作业，她亲手做的粘毛娃娃……
满满都是他们曾经的回忆，可如今，周志磊让她把这些东西带走。
她的语气几乎颤抖：“为什么？”
周志磊淡淡道：“那天若晚看见了，她有点不开心。”
林歆瑶觉得，自己问出那个问题简直是在自取其辱。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苏若晚不允许他的房间出现另一个女人，尤其是她的东西。
她压下那股鼻酸，沉默的接过。
周志磊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又道：“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放在书房。”
“不用，”林歆瑶低声打断：“我该拿走的，别影响了你们的关系。”
说完，她转身下楼，在周志磊看不见的地方，眼尾早已通红。
吃完饭，周志磊出去打电话。
季母握着林歆瑶的手，叹了口气：“意意，这些年，我知道你一直在等阿舟，可是他现在都有喜欢的人了，你还是放下吧。”
季母的想法很复杂，她固然怜惜苦苦等了自己儿子这么多年的林歆瑶，可更不想让她影响周志磊的幸福。
看着季母苦口婆心的脸，林歆瑶心头刺痛。
良久，她才沉默的点了点头。
可只有林歆瑶知道，她这辈子都放不下。
她只能做到不去打扰周志磊，可让她忘了他，太难了。
回去，是周志磊开车送她。
林歆瑶自觉地坐在后座上，看着一旁的盒子。
车厢安静了很久，直到开快到目的地，林歆瑶终于忍不住开口。
“阿舟，你很喜欢苏若晚是吗？”
正在开车的人一愣，随即眼里浮现出一抹浅笑。
“是。”
他的这抹笑深深印在林歆瑶的脑海，让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终于被彻底伤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