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贴着墙站起来，脸上的笑意半分都不达眼底。
霍谨川冷着脸没说话，不知从哪摸出一叠照片，摔在她的身上。
在姜皖看照片的时候，他倚在门框上点燃了一支烟，深沉的眼神在朦胧的烟雾中晦暗不明。
看着照片，姜皖因疑惑皱起的眉迅速松开。
前两天因为工作上的事，她和搭档沈穆安约在咖啡馆聊了很久，这些照片就是这时候拍的，角度抓得很有技巧，看上去他们完全不像是谈工作，反而像是谈恋爱。
姜皖刚要解释，一抬头就瞥见他恨不得掐死她，却又极力克制的眼神。
同一年前被“抓奸”那次一模一样。
到了嘴边的话被她咽了下去，她一脸无辜地看向他，“应酬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察觉这样说话太没气势，她扶着墙站直了身子，一手抓着浴巾，接着说，“霍总想用这些照片逼我签字离婚，怕是有些说不过去。”
“姜皖，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最好识趣。”
姜皖心底更加酸楚，他宁肯让她背上婚内不忠的帽子，也不愿意让前女友染上一丁点“小三”的恶名。
可见是真爱了。
心里的感觉蔓延到全身，她下意识地抓紧浴巾，紧紧靠着冷冰冰的墙壁，“你还不如直说，是因为你和顾曼仪旧情复燃才要和我离婚，说不定我还会看在都是熟人的份上，签字成全你们。”
“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顾曼仪的短信都发到她手机上了，他还装蒜。
不过她却懒得装大度：“我从结婚那天开始就没想过要离婚，不管你用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我知道霍总想离婚有的是办法，不过，丧偶嘛，大概霍总下不去手。”
不等他回应，姜皖一口气说完，“起诉离婚也要先分居两年，就霍总这定力而言，怕是撑不了那么久的。所以余生，你就是再不喜欢，也只能和我凑合着过!”
姜皖说完，迅速溜进了浴室，这一次，她将门反锁了。
花洒一开，她仰着脸去接，冰凉的水争先恐后地涌进眼眶，胀得她眼底酸涩难受。
刚才的话说得有多激昂，她的心就有多痛。
若不是爱得太深，她怎么舍得对他说这样的重话。
毕竟，那是她青春期就喜欢的人啊。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霍谨川渐行渐远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回国？什么时候的飞机？”
姜皖心里升腾起异样的感觉，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关了水急匆匆裹着浴巾追下楼，却只看见他车离开的尾车灯。
楼下再没有动静传来，姜皖一夜无眠。
虽然已经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准备，知道霍谨川是去找他的白月光顾曼仪去了。
可第二天一早，在顾曼仪的朋友圈里看到他的踪迹时，姜皖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顾曼仪发了张在京市机场门口的照片，她没露脸，披着件又宽又大的黑色男士西装半身出镜，还比了个“耶”。
只看了一眼，姜皖就认出那件黑色西装是霍谨川的。
衣服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限量版最新款，上面的纽扣也是独一无二的，绝不可能和别人撞衫。
难怪昨晚他走得那么匆忙，原来是提前一晚上给前女友接机去了。
顾曼仪还为这张照片配了一行文字。
【回国了，要倒的不仅是时差，还有温差。不过还好，没有物是人非的落差。】
她甚至还在下面的统一回复里写到，“谢谢大家的祝福。”
倒不像是宣布回国，而是公开恋情。
姜皖烦躁地在家里走来走去，将手机扔到一边，片刻后听到手机响了一声，又立刻捡了起来。
消息是沈穆安发来的，提醒她不要忘了去见客户。
姜皖是做感情咨询的，也是俗称的小三劝退师。
一年前和在律师界已经小有名气的沈穆安组成了一个两人团队，专门帮人解决婚姻中的问题。
上个月接了一个劝退小三的单子，如今已经有了成效，该是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之后，姜皖脚踩着十公分的恨天高，准时出现在一家高档茶餐厅的门口。
一袭红色的抹胸吊带裙，搭配着栗色的波浪卷，衬得整个人明媚又张扬，一点看不出之前的颓废。
沈穆安已经在靠窗的卡座上等着她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戴着金丝边框的眼镜，然而，俊朗的面上却浮现出一种与正装不相符的疲惫。
“昨晚干嘛去了？”
他斯文地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将手边的一份文件交给她，“趁客户没来，你先看看。”
“什么东西？”姜皖好奇，接过来一看，眼睛瞬间亮了。“这是你做的？”
前几天她随口说了一句，想将这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作坊”扩大规模，他当时只是附和调侃了两句，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策划书都弄好了。
姜皖翻开一页一页地看，越看越惊喜，从线上的咨询服务平台，再到线下的管理售后，以及宣发等等，事无巨细，而且和她心里构想的简直不谋而合。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沈穆安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翻了个白眼过来，“这可是我熬了三个通宵赶出来的，你一句‘蛔虫’就给我打发了？”
“那不能，等聊完客户，我请你吃饭，就在这儿。”姜皖抱着策划书，高兴得合不拢嘴。
沈穆安悄悄从眼镜里看着她傻笑的样子，瞬间觉得这几个通宵值了。
嘴上却道：“才一顿饭，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怎么着也得三顿起步吧。”
“没问题。”姜皖大手一挥，豪气地应下来。
一抬眼，眼角余光看到刚进门的两人，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
门口处，霍谨川正冷冷地盯着她看。
姜皖心里咯噔一下，担心他会不会误会了，可在发现他身侧那人时，瞬间挺直了腰杆，亦回了个冷眼给他。
而他身边那人，不是顾曼仪又会谁？
那件西装还搭在顾曼仪的肩上，作为超模，拥有将近一米二的大长腿，顾曼仪简直是行走的衣架子，宽大西装搭上米色长裙，穿出了满满的时尚感。
两人并肩，男的俊美高贵，女的温柔大方。
很登对，很亮眼。
也很刺眼。
刺得她的心鲜血淋漓，痛得快要窒息。
顾曼仪不知说了什么，霍谨川微微侧过脸，表情柔和，嘴角上扬，温柔得让姜皖恍惚。
她有多久没看到他如此温情的一面了？
结婚一年多，他每次和她说话都不超过十句，从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甚至不耐烦的样子。
对比鲜明，心里涩意铺天盖地袭来，她拼命眨着眼睛，才将眼泪憋了回去。
“姜皖，策划书。”
耳边轻声的提醒让她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手里的纸张已经被蹂躏得皱巴巴。
姜皖忙松开捏得发白的手指，“对不起，我……”
“没事，我电脑里还有存档。”他抬头看了眼门口，喃喃，“我能理解的，你没事吧？”
金丝边框的眼镜没能挡住他眼里的受伤，姜皖暗自懊悔，是她失态了，沈穆安肯定心疼死他三个通宵的成果了。
姜皖深呼吸两口，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轻轻抚平纸上的褶皱，耳朵却不争气地支棱起来，就连手都有些颤抖。
霍谨川跟着服务生的指引，走到她身边时，她的心狠狠揪紧了。
可他仿佛没看到她似的，没有任何停顿地走过去了。
呵，姜皖在心里自嘲，她在期盼什么呢？
“谨川，这不是姜皖吗？”
跟在后面的顾曼仪突然在她前面停下，笑容亲切：“姜皖，好巧，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你。”
顾曼仪作为超模出道时，以“不食人间烟火”的厌世脸受到众人追捧，看着她如今柔和下来的眉眼，倒是让姜皖生出几分跌落凡尘的想法。
甚至，还想撕破她脸上虚伪的和善。
“是挺巧的，巧到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姜皖靠上椅背，不客气地嘲讽，“顾小姐还没说腻吗？”
记得两年前霍谨川刚宣布有女朋友时，她心里难过，却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什么来。
朋友圈也是岁月静好的状态，甚至经常拍一些在店里喝咖啡或吃下午茶的照片。
然后过不了多久就能在同一家店里偶遇到他和顾曼仪。
顾曼仪每次的开场白就和现在一样。
要不是这些巧合在她和霍谨川出事那天，变成是她恬不知耻纠缠他的证据，让她百口莫辩，姜皖或许会一直相信下去。
不过，今天她可没发朋友圈。
顾曼仪怎么会恰巧出现在这里？
脑海里隐隐有答案呼之欲出，却被人打断。
“我们之前也遇见过很多次吗？那可真是有缘。”顾曼仪温婉地笑着，“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人的品味差不多吧，我也觉得这家店很适合约会。”
说罢，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她身侧的沈穆安。
沈穆安皱着眉头瞥了她一眼，站起来，朝着折返回来的霍谨川伸出了手，“霍总，久闻不如见面，我是姜皖的搭档沈穆安。”
霍谨川无动于衷，眼皮子都没掀一下，仿佛没听见他的话。
收回被无视的手，沈穆安补充解释了一句：“我们可不是来约会……”
霍谨川冷漠地打断他，“那是来偷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