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知意张了张嘴，一口闷气堵在了喉头。
原来在傅明楼的心里，她就是这般不堪。
纪知意压下心尖的苦涩。
她稳了稳呼吸，鼓起勇气看向傅明楼，“我没有耍把戏，盛爷如果不相信，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民政局离婚。”
她目光淡漠，神色平静。
傅明楼心中一怔。
这是傅明楼平生第一次看到纪知意对他摆出这样冷漠的表情。
她以前在他的面前，总是笑着的，笑容明媚如同一朵灿然绽放的白色栀子花。
傅明楼忽然意识到，现在的纪知意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模样。
一种莫名的失落感突然占据了傅明楼的心脏，好像有什么在失去。
他有些烦躁的扯了扯脖子下的领带，率先移开视线。
“你到底想要什么？”
“付出了四年牢狱的代价，就这么算了？纪知意，这不是你的性格。”
他不信。
纪知意一字一顿道：“我什么也不要，只希望盛爷能既往不咎、高抬贵手放过我。”
傅明楼眼底的温度倏地降到冰点。
她的意思，是让他远离她？
那个自十六岁时就出现在他面前，恨不得当他的跟屁虫的女孩，有一天居然想远离他？
傅明楼说不清此时心里的感受，他用鹰隼一样锐利的眸子审视着纪知意清冷的面庞，语气冰冷瘆人，“你是认真的？”
纪知意被盯得心尖一颤，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朝车门贴得更紧。
纪知意不明白，好端端的傅明楼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傅明楼以前对她的追求不胜其烦，一看见她就要忍不住皱起眉头。
现在她终于想通了要放手了，对傅明楼来说应该是件好事。
纪知意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是认真的，我不敢诓骗盛爷。”
傅明楼目光幽沉，“你是后悔了？”
后悔？纪知意神色心中一顿。
不知道傅明楼指的后悔，是后悔爱上他还是后悔做那一场交易？
纪知意想了想，摇了一下头，“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都过去了。”
她拿得起放得下，爱了就是爱了，不论结果好坏，都没什么好后悔的。
她只是心疼那些年义无反顾的自己。
怀着一腔赤忱，在所有人的冷嘲热讽之中，一厢情愿地追寻着一个根本不会回头的背影。
从一开始，就是她错了。
错把鱼目当成珍珠。
错以为，他是当年那个把她从泥沼里拉出、把她当作全世界的少年林盛。
纪知意一句云淡风轻的过去了，却像是破开封印的咒语，把傅明楼关押在心底的野兽放了出来。
“过去了？呵呵。”傅明楼忽然阴恻恻低笑了两声。
他眯起幽深如墨的双眸，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手腕上的黑檀木佛珠手串，低沉的嗓音慢悠悠说道：“纪知意，你可知道什么叫做骑虎难下?”
纪知意的心骤然一沉。
“你以为，这盛夫人的身份是你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的？纪知意，你把我当做什么？”
傅明楼声音冰冷，目光沉沉地落在纪知意脸上，仿佛能把她的五脏六腑看穿。
他冷嗤一声，“既往不咎？你当初趁火打劫胁迫我的时候，可想过，招惹了我还能全身而退？”
车内的空气好像在一点一点凝固结冰，让人呼吸不过来。
纪知意忽然感觉到一股凌人的寒意，牙齿忍不住一个打颤，有些害怕。
傅明楼生起气来的时候，周围的空气好像都会变冷。
纪知意本能地再次往车门边缩了缩，根本不敢抬头看傅明楼，看起来一副恨不得再多离傅明楼一毫米远的模样。
傅明楼的话让纪知意似乎明白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她先提离婚，让一向高高在上的傅明楼感觉很没面子，所以才生气的？
纪知意想了想，深呼吸一口冷气道：“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寡廉鲜耻，对盛爷纠缠不休，妄想不该得到的东西。是我有错在先，我向盛爷道歉，希望盛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把我当个空气……”
她极尽卑微之词，希望傅明楼能消气，放过她。
可她的卑微和认错却是火上浇油。
傅明楼眼底一片阴霾。
他自恃对情绪一向掌控自如，但纪知意今天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能精准地在他的心中点燃一簇又一簇火苗。
傅明楼习惯于将一切都玩弄在股掌之间，这种脱离了掌控的感觉让他很不悦。
他用舌尖抵了抵上颚，压抑着胸腔里积攒的怒意点点头，“好，很好！想不到你会有今天这样的觉悟。”
觑着从一上车就瑟缩在角落、恨不得嵌进车门的人，傅明楼心中的不快愈盛。
她就这么想远离他？
那他偏不让她如愿！
下一秒，傅明楼就像拎一只小鸡一样单手将纪知意提了起来。
“啊！”纪知意只感觉腰上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掌钳住，身子瞬间腾空，然后跌落进了一个气息冷冽的怀抱里。
傅明楼没想到纪知意居然这么轻，居然一下就被他提起来了。
纪知意能清晰地感受到，贴在后背紧实温热的胸膛，和横在胸前的手臂禁锢的力道。
傅明楼这是想干什么！
这么亲密的距离让纪知意的大脑瞬间被恐惧占领，监狱里那些人对她的殴打又浮现在了脑海里。
——“就凭你也配接近盛爷？打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妄想！”
“你、你要干什么？放开我！”纪知意胡乱挣扎着，声音粗哑刺耳。
她试图从傅明楼的怀里挣脱出来，但她的那点力道在傅明楼面前仿佛蚍蜉撼大树。
傅明楼看着她慌乱挣扎的样子，凤眸微眯，“你很怕我？”
“没、没有。”纪知意浑身抖如糠筛
“那你抖什么？”傅明楼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忽然靠近纪知意的耳朵，嗓音低沉道：“你以前不是千方百计的想和我接近么？现在够不够近？嗯？”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傅明楼的举动，吓得握方向盘的手一抖，差点把车开进路边的绿化带。
盛爷不是有严重的洁癖吗？怎么……
他不敢再多想下去，考虑要不要升起了车中间的那块隔板。
纪知意战战兢兢，脑海中只剩下一个逃字，她伸手想去拉车门，“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下车？下车你能去哪？”傅明楼把纪知意牢牢禁锢在怀里，狠戾地掐住纪知意的下巴。
他像是一个掌控着规则的神，高高在上地宣判着游戏规则，“纪知意，你给我听好了，我们之间，不管是开始还是结束，从来都是我说了算。这盛夫人的身份，你先给我好好当着，我们的账以后慢慢算。”
“我要下车！你放开我，你不要逼我……你不要逼我……”纪知意如同一只被逼到悬崖边上兔子，做着抵死的挣扎，
“我就是要逼你又怎样？”傅明楼目光阴鸷。
他伸出手想把纪知意的口罩摘下来，
纪知意浑身一个激灵，什么也顾不上了，“不要！滚开！”
她挥舞着手朝后一顿胡乱抓挠，本想阻止傅明楼的手，哪成想阴差阳错一把薅住了傅明楼的头发。
傅明楼吃痛，想抬起头却抬不起来。
他没想到纪知意居然胆敢抓他的头发，脸色瞬间黑得像锅底。
“给我放手！”
他一字一顿，语气咬牙切齿，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