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池鸢成婚后的第五年,霍寒辞死在了空荡死寂的院落里。
弥留之际,她神情恍惚地盯着窗外打着旋落下的昏黄树叶。
从嫁给池鸢的那刻起,霍寒辞的命运就与它一般,只能暗自凋零。
她不恨他,也不怨他。
池鸢只是不爱她,却没有薄待过她。
霍寒辞唯一遗憾不甘的,就是被困一生,从没为自己而活。
她总觉得,光阴虽短,但她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
再睁眼时,霍寒辞是被摇晃醒的。
眼前雾茫茫一片,隐约能看出她是在一艘大船上。
“我这是到了忘川河吗?”霍寒辞兀自喃喃。
一只温热的手掌就探上她的额头:“没发热,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霍寒辞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抬眸看去——
入目是池鸢清隽英秀的脸!
她脑袋一阵发蒙,摊开自己白净修长的双手:“……这一切都是真的?”
霍寒辞竟然回到了十六岁,与池鸢定亲那天!
她攥紧裙摆暗下决心,重活一世,她一定要远离池鸢。
凭着冷家皇商的家底,何愁不能自由恣意的活一回!
池鸢见她迟迟不语,不由得拧眉:“冷小姐,你没事吧?”
霍寒辞眼眸低垂,模样乖顺:“澜之身子不适,想先回府了。”
他微抬下颌:“也好,我送你回去。”
船只靠岸。
霍寒辞才坐上马车,就见池鸢上马的动作一顿。
她打起车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却见到一位容貌娇美绝伦的姑娘正迎面走来。
这便是池鸢前世的正妻——
京城第一美人,丞相千金方雯华。
方雯华朝着池鸢含笑见礼,仿若春花绽放,随即飘飘然提着裙摆离去。
池鸢目光深深凝视着方雯华的背影,古井无波的眼眸竟晃有一丝悸动。
前世,方雯华在长公主宴席上大放异彩,池鸢便对其倾慕不已。
现在看来,原来他与她初见时,就已是惊鸿一瞥。
……
回到冷家后,池鸢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跟着霍寒辞进了门。
正厅之上。
霍寒辞招呼小丫鬟给他上了茶:“家中无长辈,恐怕招待不周,殿下请用茶。”
池鸢轻抿一口:“已经很好了,我们是不是该商量议亲一事了。”
见她低垂着目光看不清情绪,池鸢又道:“虽只是侧妃,但日后我就算娶了正妃,也会将你视为发妻,与你相敬如宾,白头到老。”
池鸢前世也对霍寒辞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她一门心思喜欢他,听了只觉得心动不已。
如今只觉得,这话虽温柔,但细想下来只感觉无情。
上辈子,池鸢唯一做到的承诺,其实就只有相敬如宾。
他心中的发妻,他一心爱护之人,都是方雯华。
以至于后来那一年,池鸢甚至都快忘了后院里还有她霍寒辞。
兰因絮果,最是伤人。
前世,霍寒辞在此时毫不犹豫地应下了这门亲事。
而此刻,她只苦涩一笑,放下wαƞwαƞ了手中茶杯坚定回道——
“殿下龙章凤姿,请恕澜之不敢高攀。”
池鸢一怔,没料到霍寒辞会拒绝。
他半响没了言语,随即皱起眉,起身道:“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七日之后,我等你的答复。”
看着池鸢离去的背影,霍寒辞满目复杂。
皇帝逐渐年老,皇子夺位无外乎兵财权与民心。
冷家父母早亡,只余她一个孤女与义子,这偌大的家业,自是人人觊觎。
今日清醒了再看,无论前世今生,池鸢想娶霍寒辞的目的显然不纯。
七日后,长公主隆重举办赏花宴。
还在赏花宴前一天给霍寒辞递了请帖。
她推拒不得,只能应邀。
长公主府,梅园中。
小姐夫人们扎堆在这里。
方雯华众星捧月般被一群人拥簇着投壶,明眸皓齿,光彩照人。
她有着国色天香的相貌,出色的才华和家世。
不怪池鸢会为她而动心。
霍寒辞如是想着,忽然自嘲一笑。
她心里酸涩什么?前世对池鸢的情意,不是早在无尽孤独中消磨掉了吗?
突然,一名小姐讶异地看着霍寒辞:“这是哪家小姐,怎的没见过?”
“好像是皇商冷家的孤女。”
闻言,那位小姐笑了起来:“怎么长公主的宴会,什么人都可以来的吗?”
这话一出,小姐们纷纷掩唇轻笑。
这些都是世家和官家的小姐,哪怕冷家是皇商,她们也瞧不上商贾人家。
霍寒辞笑笑正要离去,便听方雯华不赞同地开口:“你们适可而止。”
说完,方雯华就朝着霍寒辞走来,将手上投壶的箭矢递给她:“你想玩吗?”
见此,霍寒辞猛地怔住,微微一笑:“谢过方小姐,我不会投壶,先告辞了。”
上辈子她与方雯华之间并无恩怨。
甚至方雯华还有些怜悯失去一切的,笼中鸟霍寒辞。
这一世霍寒辞虽无意与她交好,却也不会与她针锋相对。
霍寒辞离开梅园四处走了走,却不想遇上了池鸢。
“今日是第七日了。”他要一个答复。
“殿下请随我来。”
霍寒辞并未正面回答,还是将池鸢带去了诗会现场。
还未走近,就听得一道轻灵的嗓音响起。
“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
如此应景诗意,在诗会中惊才绝艳,池鸢凝着方雯华的身影愣神。
霍寒辞看着他的侧脸猜想,或许前世,他就是这时对她动心的。
做完该做的事,霍寒辞自觉转身退场。
“冷小姐!”
回过神的池鸢叫住了她,嘴唇轻抿:“答复。”
霍寒辞有些错愕:“殿下,澜之不能与这些小姐们相比,譬如才貌双全的方小姐,才与殿下天作之合。”
池鸢眸光微冷:“你想撮合我们?”
霍寒辞有些为难,总不好直白说是。
踟蹰之际,慕安长公主走了过来:“司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