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孟云月来说,即将面临的巨大亏空,比悬在头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的闸刀还要可怕。
从小吃过各种各样生活苦楚的孟云月,有一个毕生也治愈不了的PTSD,那就是——穷!
死固然可怕,但是死过一次的孟云月有一个最真切的体会,就是和穷相比,死就是弟弟。
如果说死只是一睁眼一闭眼的痛苦,那么穷,就是钝刀子割肉,还是凌迟处死!
穷鬼落泪。
穷啊!
穷!
妈的都穿越成公主了,她为什么还这么穷!
孟云月真想掀桌子,这公主不干了!
狠狠地一合账本,她旁边放着的一沓东西飞了。
孟云月眼疾手快一捞,拿过来一看,是银票,崭新的全部是一百两面额,厚厚一沓子!
她猛地想起来看账的初衷。
满月说驸马每月来给她送银子。
满月说驸马这两月送来的银子能干好多事情。
孟云月立刻把满月喊进来,喝了一口水,压了下自己的气息。
故作淡然问满月:“驸马每月送来多少银子?”
满月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回道:“回公主,驸马每月送来二十万两。”
孟云月袖口之中的手指狠狠抖了抖。
她挥手让满月出去,又翻了账本,打算把这个银子的数,折合成现代的钱估价,她掰着手指头算。
十个手指头不够,她拿笔列起了算式。
一两银子等于……
百两银子等于……
二十万银子等于……
她一个个查着算式上的数字,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千万?
我草!
孟云月哆嗦着又掰着手指头查了一遍,脑中百转千回暴雨狂风地肆虐了一遭。
而后抬起双手向上,用标准的修仙姿势,吸气,吐气,下压。
然后她伸手抹了一把脸,变回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公主殿下。
把桌上的纸团一撕,扔掉。
半晌后,开口对着门口喊道:“来人!”
满月立刻进来,“公主,怎么了?”
孟云月也知道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兵荒马乱,但她真的很难不乱。
偌大的公主府,三位数的面首,她的体面,她一顿好几十个菜的奢靡人生,基本上靠的是她那从商的驸马每月送来的银两支撑。
一个月二十万两,按照她生活的世界折合,基本上等于驸马每月给她几千万供她肆意挥霍。
她端起茶杯,压着手指的哆嗦,对满月说:“驸马没走远吧?去派人,把驸马给我接回来!”
“传太医。”孟云月颤声道,“命人穿传太医令亲自来!”
一个每月给她几千万,还不要求同房,身后商会遍布整个国家的男人,哪是什么贱商?
那是她的命根子,她的哈尼,她的亲亲老公,那是她的财神爷啊!
孟云月本想设法和驸马解除婚约,她对陌生男人没有太旺盛的同理心,毕竟她自己现在就是四面楚歌,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而且俗话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注定是一盘散沙,男主角的哥哥她可要不起。
况且她一个现代人,吃不下这种包办婚姻,往后剧情改变了,他们就桥归桥路归路。
可是……每月二十万两。
孟云月突然发现,她大概知道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回想起方才在大殿之中,驸马那惨白的面庞,独特佝偻的身形,死灰一样卓然的气质,外加上走路一瘸一拐的独特……竟是那样该死的迷人。
她只是稍稍回忆一下,就心潮澎湃,小脸通红。
满月还以为公主又动怒了,听到她这样的命令心下巨震。难道公主终于忍不住要弄死驸马,和皇帝彻底撕破脸了?
满月扑通跪在地上,冒死谏言,“公主,那人已经时日无多,城中的大夫奴婢已经派人都打过招呼了,绝不会给他根治伤病。公主即便是恼,也再忍忍,毕竟是陛下赐婚,那人不能死在公主府上啊!”
满月咚咚扣头,道:“公主即便是再恼陛下赐了这门婚事,若是那人当真死在公主府,即便是皇上不追究,那人身后的商会遍布整个南召,一旦他们揪住公主磋磨残害那人的错处不放,必会引起民怨沸腾。”
“到时候陛下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任公主了。”
“且太医令年事已高,就算杏林圣手,也架不住老眼昏花,一旦未能及时保住驸马的命……请公主三思啊!”
满月说完之后,就匍匐在地不敢起身。
她知道自己的主子有多么厌恶这场婚姻,也知道她自从婚后便放浪形骸,实际上夜半三更,也会抑郁垂泪。
那么金尊玉贵,那么骄傲肆意的一个人,甚至还有自己的如意郎君,却生生被拆散,被赐婚给了一个商人,如何能想得开呢?
满月等着孟云月的雷霆之怒。
但是孟云月却眨巴了几下眼睛,随着满月说出的这一番肺腑之言,更加确认她身边的婢女们对她确实忠心耿耿。
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引起了她的误会。
她们肯定以为她想要弄死驸马。
孟云月也猛地意识到,她太激动了,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崩了人设。幸好她的婢女们擅长揣测她的意思。
她在剧情里面极其厌恶驸马,怎么可能突然好心给驸马治病?
怎么办?
必须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
否则她突然接回驸马,又要给驸马诊治,肯定会引起所有人的疑虑。
孟云月看着跪地的满月,看着其他几个贴身婢女战战兢兢的模样,整个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
孟云月放下茶盏,把手缩回宽大的袖口,起身绕着满月走了半圈,脑中飞速思考着对策。
这个对策必须合理,必须能够让所有人都信服……
满月被她吓得脊背都发颤。
孟云月把自己穿越这一个月以来,了解的事情迅速串联分析,分析她自己,也就是剧情里面的端容公主的为人。
她要在什么情况下,会对她视为羞辱的驸马转变态度?
爱钱肯定不行,爱钱的是她和这世界原主同名同姓的孟云月本人,不是能是金尊玉贵长大的端容公主。
那……有了!
“看你吓的,没出息。”
片刻后,孟云月幽幽开口:“谁说我要磋磨驸马了?”
“本宫是要疼爱他。”
孟云月的声线如果不刻意压低,就显得十分华丽且清越,像空室回荡的琴音。
也就是现代社会常说的御姐音。
“起来吧。”
孟云月坐回桌边,纤纤玉指放在银票上轻轻地,带着韵律似的点着,笑起来时,那副因为妆容和身份堆起来的端庄去了九分,媚意缭绕。
她本就是明艳大美人的长相,一双眼眼尾微挑,若不是这个世界偏爱端庄美女,她也不用整天在脸上扑那么厚的粉,把春桃一样的潮红面色都掩盖住。
“你们不觉得,驸马刚才吐血的样子,别有一番风味吗?”
孟云月靠在椅子上,做出这些天对镜练出的浪荡样子说,“什么定真小和尚,我都已经记不得他长什么模样了,但是驸马……啧。”
孟云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可怜她根本没看清驸马长什么模样。
为了让自己接回财神爷的理由合理,孟云月硬着头皮道:“修雅孱弱的类型,我院子里还没有过,出身是低贱了点,倒是生了一张好皮。”
“让人忍不住地想要摧折把玩呢。”
孟云月还故意带上一点阴狠的意思,垂头笑盈盈对满月说:“去吧,把人接回来,我突然觉得他死得太早也没有什么意思。”
去!
快去!
把我的亲亲夫君爷接回来!
“啊?”满月抬起头,实在是太过惊讶了,嘴里都能塞下一整个鸡蛋。
这确实是她万万没有设想过的理由。
但是看着孟云月满脸兴味,又觉得十分合情合理。
毕竟孟云月可以说是南召第一浪荡人,后宅养的一百七十多号面首,早就把她的名声打响了。
想到她对寺庙僧人动了淫/念都不惹人稀奇,何况是对着自己的驸马?
“哦……”满月犹豫着起身。
孟云月笑着宽慰她:“放心吧,玩不死的。”
满月面色腾地红了,而后也没说什么,表情奇怪地点头道:“是,奴婢这就让人把驸马接回来!”
“别忘了请太医。”孟云月叮嘱,“多请几个来,给驸马好好瞧瞧,他的身子可千万不能有事。”
财神爷,必须供起来!
“啊对了,去把合婚的时候,驸马同本宫的庚帖拿来,本宫过几日要拿去庙里,找个小和尚算算。”
孟云月尽力说得暧昧不清,有定真小和尚的事在前,她这么说,就是在引人误会。
果然满月立刻心领神会,猜想公主这是要一箭双雕,享用了驸马,还让定真小和尚紧张一把。
“是……”满月连连应声,心中佩服。
天知道可怜的孟云月,只是想知道驸马到底叫什么玩意,她总不能对他一无所知,毕竟他可是她的财神爷啊!
满月迅速出门,到外面一通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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