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萋萋,带粱妃去休息。”棠芷缓缓开口。
萋萋应了声是,这才拉着不情不愿的哥舒阿依退下。
棠芷拆开了桌上的包袱,检查着有没有遗漏,淡淡问道,“王爷是来为郡主讨公道的?”
非得让她道歉?
陆祁尧站在门口,眸色微凉,“紫瑜已被你害成这幅模样,若你还要对她下手,就休怪本王无情。”
检查着包袱的手并未停顿,她甚至没有抬头,只冷笑了一声,“与仲大公子的婚事,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怎么到了王爷口中,倒成了祸事。”
陆祁尧神色越发阴冷,“你不必装模作样,是不是祸事,你心里清楚。”
棠芷将包袱重新打包好,这才看向陆祁尧。
他背阳而立,俊逸的面孔被阴郁笼罩,眼角挑着几分邪佞,眸间更是没有半分温度。
他越是这样怒意幽深的样子,她嘴角的笑意便越是张扬。
却也不知,这是从何时起开始的习惯。
她说,“就算是祸事,也是紫瑜郡主咎由自取,我不过推波助澜了一把,至多算个从犯。”
“至于王爷所说的无情……”话说到这儿,棠芷却没有再说下去。
她想说,他的无情,她上一世已经见识过了。
这一世,她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迎接他的无情!
陆祁尧不知为何棠芷说话只说了一半,可他却清清楚楚地从她那双刻意弯成月牙的眼睛里,看到了几分……凄凉?
为什么?
因为他说,会对她无情?
可,分明最先无情的人是她啊!
是她一心要离开他,是她处处与他作对,是她动不动就拿性命要挟!
她甚至,还想杀了他!
可怎么现在,瞧着委屈的人反倒成了她了呢?
不知为何。
他分明是来警告她日后莫要再对付紫瑜的,这会儿却觉得喉头干涩,连开口都难。
索性拂袖而去。
身后却是传来了一声闷响。
陆祁尧回头,却见棠芷竟是倒在了地上。
几乎没有多想,他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抱起,却惊觉,怀里的温度竟是那般滚烫。
那日罚她围着校场跑,后来淋了雨,她便染了风寒,烧了整整一夜。
原来,还没好吗?
心口莫名烦躁起来,陆祁尧大喝了一声,“传大夫!”
可,声音再大,也赶不走那萦绕于胸的烦闷。
反倒是将守在院子里的萋萋吓得不轻,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以至于去找贺大夫的时候都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贺大夫也是匆匆赶来,给棠芷搭过脉方才松了口气,“只是染了风寒,好在棠芷姑娘身子骨强健,没什么大碍,等退了烧后再喝些药就好了。”
萋萋却是哭,“可是棠芷姑娘还要随军出征,这样好得了吗?”
“本王会让人备下马车。”陆祁尧站在角落里,阴恻恻地开了口。
萋萋不敢同陆祁尧顶嘴,哥舒阿依却是敢的,“你就非得带着她去吗?你手底下没有别的副将了吗?还是说,你非要她去是另有目的?”
闻言,陆祁尧只是愣愣瞥了她一眼,并未做声。
可他不说话,在哥舒阿依看来就是默认,“被我说中了吧?你是担心留棠芷在京城,会对紫瑜郡主不利吧?所以你无论如何都要带她走,可是你好好看看,她都病成什么样子了,行军一路颠沛,她怎么受得了?”
面对哥舒阿依的指责,陆祁尧却半点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那双阴暗的眸子瞥向她,“棠芷若是不去,粱妃只怕也走不了。”
只这一句话,便让哥舒阿依住了嘴。
她惊讶地看着陆祁尧,眼中满是诧异。
他居然知道!
所有人都以为,棠芷非要带着她走,是因为要拿她做质子与突厥讲条件。
可事实上,棠芷只是为了救她!
毕竟,以她的身份,若再继续留在宫里,处境只会越来越艰难。
更何况她还有了孩子!
突厥对大棠百姓如此残暴,大棠皇帝又如何能容忍自己有一个突厥血脉的孩子?
哪怕这孩子能够顺利出生,往后的日子也都不会好过的。
所以,为了自己能活,为了这个孩子能活,她必须要离开。
可,她以为这件事,是她跟棠芷的心照不宣。
却没想到,陆祁尧居然是知道的!
他知道,并且默许了……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
哥舒阿依忽然发现,她竟是一点都不懂陆祁尧。
而陆祁尧见她不再多嘴,便冷冷丢下一句,“照顾好她。”便大步离去。
这一夜,棠芷睡得昏昏沉沉的。
她做了很多很多的梦。
梦里,有在蛇窟跟陆祁尧的初见,有战场上与陆祁尧并肩而战,有紫瑜郡主狂妄又得意的笑,而最终,一把带着血玉的长剑让她彻底惊醒过来。
夜,死一般的寂静。
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铺撒进来,平添几分明亮。
萋萋正靠在床边,也不知是照顾了她多久,这会儿睡得正熟。
棠芷觉得喉咙有些干燥,又不忍吵醒萋萋,便自己起身去倒了杯水。
清凉的水入喉,带来无限舒爽,棠芷深吸了一口气,却忽然觉得有一道目光正紧紧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