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棠芷低喝一声，身形矫健地从那半开的窗户一跃而出。
可，月色之下，院子里除了她之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奇怪，方才她分明感受到了！
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了院墙边的那棵银杏树上。
今夜无风，银杏树的枝叶却在轻轻晃动。
那面墙的另外一边就是陆祁尧的院子，莫非方才她感觉到的那道视线，是陆祁尧？
这么晚了，他在她的院子里做什么？
棠芷眉心微拧，借着月色扫了眼院子，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罢了，总归不来烦她就好。
翌日，是陆祁尧领兵出征的日子。
王府外早有马车等候。
棠芷出来时，哥舒阿依正坐在马车里对着棠芷招手，“棠芷，快来！”
可，棠芷拒绝了。
她堂堂一个副将，出征坐马车算怎么回事？
当下便是让牵来一匹马，一跃而上。
见状，哥舒阿依却是唤道，“你还病着，快别逞强了！”
“放心，没事。”棠芷冲着哥舒阿依一笑，眼角却瞥见不远处的陆祁尧正盯着她。
可待她看向陆祁尧时，陆祁尧的目光却又落在了别处。
奇奇怪怪的。
棠芷眉心微凝，也跟着看向别处。
她没让萋萋来送，她怕那丫头会控制不住情绪。
可紫瑜郡主却是来了，还是那一副哭戚戚的模样，走到陆祁尧的身边，可怜巴巴地道，“煜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紫瑜会在京城等你的！”
不等陆祁尧说话，他座下的暗影就吭哧了一声，惊得紫瑜郡主连连后退了两步，花容失色。
棠芷不由地掩嘴一笑，看来暗影跟她一样，都不喜欢那个女人。
眼角瞥见陆祁尧不悦的眼神，棠芷便收敛了笑意，刚想瞪回去，陆祁尧却又不看她了，只对着紫瑜郡主道，“放心。”
声音淡淡，却是个承诺。
紫瑜郡主便冲着棠芷露出一个略显得意的眼神，好似在炫耀什么。
棠芷翻了个白眼，只当没有看到。
陆祁尧一声令下，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城。
棠芷骑着马，与另一名副将赵哲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赵哲性子开朗幽默，时常逗得棠芷笑出声来，二人说说笑笑的，倒是显得另一边的陆祁尧有些过于冷清了。
午间，队伍原地驻扎休息。
赵哲也不知从何处弄来了几颗野果，献宝似的送到棠芷面前，“这是我幼时常吃的，酸甜可口，你尝尝！”
棠芷其实不大想吃，可看着赵哲那热络的情绪，便也没有拒绝。
道了声谢，便拿起一颗要往嘴里送。
只是果子还没入口就被人打掉了。
陆祁尧阴沉着脸，站在一旁，手中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
他看着赵哲，冷冷开口，“来路不明的东西，休要拿出来，若吃坏了本王的副将，你可赔得起？”
闻言，赵哲忙是赔笑道，“王爷，这不是来路不明的东西，这是属下幼时……”
后半句话，消失在了陆祁尧阴冷的视线中。
赵哲讪笑道，“是，属下知错。”当下便将那几个果子给扔了。
陆祁尧却还不罢休，“若无事，就去前头探探路。”
一句话，不但是赵哲，便是连棠芷都愣住了。
他们这才刚出京城不久，哪里需要探路。
便是要，那也不该是一个副将去做啊！
可，陆祁尧的话，赵哲不敢不听。
他看了棠芷一眼，这才对着陆祁尧行礼，“是，属下这就去。”说罢，便是转身走了。
待赵哲离去，陆祁尧才将手中的药递到棠芷面前，“喝了。”
是治疗风寒的药。
他竟给她端了药来……
棠芷接过，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令得她不自觉地皱眉。
却是道，“王爷可是故意的？”
闻言，陆祁尧眉尾微微一挑，“萱副将这是何意？”
“王爷是见不得我与人熟络，方才赶了赵哲走吧？”她说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就这么见不得我高兴吗？”
看着她因为赵哲而略带愤怒的神色，陆祁尧的眼底浮起几分阴鸷。
“原来赵哲让萱副将高兴了啊……”
他嘴角勾着一抹轻蔑，“可萱副将不是最擅长惹怒本王了吗？”
所以，他见不得她高兴！
闻言，棠芷却是放心一笑，“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可陆祁尧却皱了眉，“何意？”
“没什么。”棠芷耸了耸肩，“我的病我自己会医，这药，王爷日后就不必送了。”说罢，不再理他，转身朝着哥舒阿依的马车走去。
而她身后，陆祁尧那负于身后的手，几乎快捏碎了拳头。
是夜，棠芷与哥舒阿依宿在一个营帐里。
“你有没有觉得今日陆祁尧很奇怪。”哥舒阿依躺在棠芷的身边，小声问道。
棠芷闭着眼，漫不经心地应着，“怎么奇怪了？”
“他一直盯着你看。”
哥舒阿依一脸严肃，“你跟赵哲在前面说说笑笑的，陆祁尧就在后头死死盯着你。”
“然后你就在陆祁尧后面死死盯着他？”棠芷打断了哥舒阿依的话，以至于哥舒阿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那是无意间看到的，说真的，他真的一直盯着你，那眼神，像是要扒了你的皮！”
棠芷翻了个身，背对着哥舒阿依，“他想扒我的皮很久了，快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身后安静了一会儿。
哥舒阿依却又开了口，“他知道你为何要带我出来。”
闻言，棠芷紧闭的眸子不自觉地睁了开来，“他知道，也正常。”
毕竟，她是他养大的。
哪怕心里有多么不想承认，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应该就是陆祁尧了。
哥舒阿依微微一笑，“所以，我觉得他也不是特别坏。”
棠芷没再应声。
他当然不坏。
他抵御突厥，护国有功，他辅佐当今圣上登基，替其铲除异己，使其能够稳坐皇位。
在旁人的眼里，他是战神，是英雄。
是忠君爱国之士。
哪怕皇上忌惮陆祁尧如斯，也不敢说他一个‘坏’字。
他当然不坏啊……
他只是不爱她罢了。
所以上一世，在家国面前，她就成了被牺牲的那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