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祯看着母亲明显冷下来的脸,想了想还是直接开口了,“娘,是不是右相府来退亲了?”
温氏错愣地看向傅祯,对上女儿那双清澈的眼眸,到底不忍心欺瞒她,“嗯,昨天送了拜帖过来,方才我已经与右相夫人互相归还庚帖了。”
其他几人一愣,回过神来的云鹤吉怒气腾腾地站了起来,“欺人太甚!他们当我定国公府没人了是吗?!”
云晚意皱眉,“他们也太过分了,酒酒才刚回来。”
酒酒还没回来之前,有婚约的是她和右相府嫡长子景淮,她和景淮见过几面,但没有深入接触过,只知道那人风度翩翩,是个读书人。
云晚意瞬间歇下了去玩的心思,扭头看向傅祯,“酒酒,以后我再陪你去买衣服首饰吧,这些天你先用着大伯母和娘给的那些,不够的话我那里还有。”
退婚后外面肯定有很多闲言碎语,她被冷嘲热讽没什么所谓,反正她被嘲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压根不放在心上。
但是酒酒不同,酒酒才刚回到定国公府,还没过上好日子,她怕酒酒承受不住。
傅祯的眼皮控制不住跳了一下,右相府真的退亲了,那很有可能她梦里的一切都是会真实发生的。
傅祯抬眸看向愤怒的父亲,“爹,这些天你在家陪我吧,以后去哪也带着我。”
她的亲人对她很好,虽然她对他们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但是她绝对不允许亲人像梦里那样惨死。
云鹤吉看着女儿眼巴巴的眼神,不忍心拒绝,不过下一瞬,他还是狠下心摇头了,“我还有急事要做。”
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个景淮揍一顿,真是气死他了!
傅祯退让一步,“那你得带着我。”
她可以把他爹揍人的痕迹全部抹除,这样右相就查不出来了。
云鹤吉更加不能答应了,“不行,这件事我得一个人去做。”
去揍人怎么能拉上女儿,难不成他揍人还要女儿在一旁加油助威?
温氏看到丈夫的表情就知道他一肚子坏水,为了避免他带坏乖巧可爱的女儿,送给他一个凉凉的眼神,“你哪也不许去。”
“哦。”听到媳妇发话了,云鹤吉弱弱地坐了回去。
*
宁氏刚离开定国公府,右相府与定国公府退亲的事就迅速传到了京城各处。
虽然定国公府没落了,但还有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呢,很多大臣对这个爵位眼热得很,巴不得立刻把定国公府从京城踢出去。
所以对于定国公府的事情他们还是比较关注的,尤其是退亲这样的大事。
退亲对定国公府的姑娘肯定有影响,以后那些姑娘说亲就难了,从而影响到少爷们的婚事,嫁不到好人家,娶不到好媳妇,定国公府退出京城是迟早的事。
他们期待着,期待定国公府更没落一点。
可惜开国皇帝下过旨,定国公府没有犯谋逆这样的大错不能废除爵位,定国公府的人也谨慎行事,没有被找出大错,否则定国公府的爵位早就没了。
京城的人对定国公府退亲的事津津乐道,甚至有人说起了书——
“听说定国公府四小姐不是亲生的,真正的四小姐流落民间,貌丑无德,这不,右相府迫不及待上门退亲了。”
“要我说啊,太傅嫡孙女和右相府嫡长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门当户对,一个是京城才女,一个是京城才子,绝配!”
外面的风风雨雨,傅祯是不知道的,在亲爹答应不出门、出门一定带上她后,她安心回到自己的院子,把院子逛了个遍,连角落都没有放过。
母亲说了,这个小院,她可以随意处置,她想种一些吃的,不过祖母种的那些花绝对不能拔,真的拔了她也心疼。
两个大丫鬟春叶和秋咚看着自家小姐这里瞅瞅那里瞅瞅,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春叶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小姐,您有什么想做的可以吩咐奴婢们,千万不能累坏了。”
秦嬷嬷说了,五小姐吃了很多苦,一定不能再吃苦了,他们都要尽心尽责服侍小姐。
傅祯蹲在一个角落里,用手刨土,“我不累,我想种一些菜。”
这时,一道带笑的声音的传了过来,“小酒想种什么菜?可要跟我好好说说。”
傅祯拍去手上的土,迅速站了起来,她认得眼前的人是她大伯母,“我第一个想种的菜是辣椒。”
“哦?”林氏懵了,“辣椒是何菜?”
傅祯细细说了起来,“我曾去过边境,辣椒是我和周边国家的人买来的,我觉得很好吃,放入其他菜中做配菜,很香也有点辣,滋味鲜爽,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
说起吃的,傅祯眼里都是光。
林氏听着侄女的一字一句,辣椒听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你种出来可要告诉我一声,我也想尝尝,看看到底有多好吃。”
傅祯眉眼弯弯,笑了,“好啊。”
林氏看到傅祯的袖子沾上了一些尘土,上前轻轻拍去,然后拉着傅祯的手往正厅去,“我带人来给你量身裁做几身衣服,待会你再种菜。”
傅祯跟着往里走,“大伯母,昨天的衣服够我穿了,不用再做了。”
“那可不行。”林氏继续往前走,“府里的姑娘都有足够多的衣服,我虽不能做到人人满意,但大家有的你也要有,你已经苦了十三年,后半辈子该享福了。”
林氏是云老夫人千挑万选才选中的儿媳,老夫人不看重家世背景,她看重的是一个人的品性和能力,而林氏刚好满足这两点。
林氏掌家后,偌大的后宅被她管理得很好,没有产生什么大矛盾,大家表面上也都和睦相处着,云老夫人对这个大儿媳很满意。
裁缝给傅祯量完身高尺寸,林氏就带着人离开了。
傅祯目送林氏离开,刚准备收回视线,就看到小院门口多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云晚意扒拉着墙壁,慢吞吞探出一颗脑袋,想看看傅祯在干什么,谁知她刚探出头就对上了傅祯看过来的视线。
云晚意嗖的一下把头缩了回去,不敢上前。
她刚才悄悄溜去大门,和守门人唠嗑了一番,知道如今外面的人都说定国公府真正的四小姐貌丑无德,他们都在笑话酒酒。
而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如果她当年没有与酒酒抱错,酒酒从小就应该生活在定国公府,不会流落在外十三年,不会起了满手的茧子,更不会被人嘲笑。
云晚意满心愧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傅祯。
她说以后要对酒酒好,可她,有什么资格?
傅祯看到云晚意把脑袋缩回去,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看到她进来,她干脆朝大门走去,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墙角的云晚意。
她大步走过去,也在墙角蹲下,偏头,“嗯,这里阴凉。”
云晚意闻声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心底的愧疚之意更大了,她别过头不去看她,“你回去吧。”
傅祯看到云晚意通红的眼睛,也看到了她眼底的愧疚,想起她昨天在祖母面前说过的话,傅祯一下子就猜到云晚意为什么哭了。
傅祯笨拙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云晚意的肩膀,“你不要听人瞎说,我这些年一点也不苦,真的。”
“你才瞎说,你都起了满手茧子,还想骗我呢,哼,我又不是笨蛋。”云晚意撇了撇嘴。
傅祯看了看自己的手,“我这是练武练出来的。”
傅祯看云晚意不信,直起身,同时拉着她的胳膊让她站了起来,然后拦腰抱着云晚意,稍稍运起内力,飞到了屋檐上。
“啊啊啊!”风刮着云晚意的脸,她下意识用双手抱着傅祯,控制不住尖叫起来。
两人已经站稳,傅祯看到云晚意还在闭着眼睛尖叫,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笑声传入风中,然后向远处扩散。
她伸出食指戳了戳云晚意的细腰,“你睁开眼睛看看。”
云晚意觉得腰痒痒的,猛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差点摔倒,傅祯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云晚意站稳后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几乎可以俯视整个定国公府,眉眼染上了兴奋之色,再也不见刚才的忧愁,她伸手指着下面,“哇,那是祖母种的花,好好看,还有那边,原来定国公府从高处看是这样的。”
府里的人发现屋檐上突然多了两道人影,仰头望去,纷纷惊呆了。
四小姐和五小姐居然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了。
云祈安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傅祯带着云晚意往屋檐上飞,瞬间露出狂热的眼神,在下面手舞足蹈,大喊大叫,“五姐!五姐!你看看我!我也想上去,你抱我上去吧!”
他也想像五姐这样飞来飞去,好爽。
傅祯听到云祈安的话,侧头看向云晚意,“弟弟也想上来,你是想现在下去,还是待会下去?”
云晚意还没在上面待够,才不愿意下去呢,摆摆手,“我待会再下去。”
傅祯再次运转内力,下去把云祈安拎了上来。
云祈安觉得被拎得有点难受,不过他可以忽略不计,他努力睁大双眼,张开双手,感受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兴奋极了。
“站稳,我要松手了。”等上去之后,傅祯在旁边叮嘱云祈安。
“嗯嗯,你松手吧。”云祈安猛点头。
傅祯站在云晚意和云祈安中间,万一他们摔了她也好去救人。
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屋檐上的三个人,云鹤吉和温氏听到风声,连忙赶了过来。
温氏看到那三个站得那么高的孩子,脸都吓白了,“你们快下来,不对,来人,快把他们带下来。”
云鹤吉也大吼了一声,“给我安全把人带下来。”
傅祯看到父母的脸色,又看了看旁边两人的陶醉之色,二话不说,左手抱着云晚意,右手拎着云祈安,飞了下去,稳稳落到父母面前。
温氏扑上去抱住两个女儿,脸色还带着后怕,“吓死我了,万一摔下来了可怎么办?”
傅祯拍拍温氏的背,轻声安抚,“娘,对不起,吓到你了。”
云晚意和云祈安想描述一下自己的感受,但是看到温氏害怕的脸,纷纷闭嘴了。
倒是云鹤吉盯着傅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他眼底也冒出了火热的光芒。
怪不得他们三人跑到上面去了,原来酒酒会武,能带着两个人飞来飞去,看样子,酒酒的武力值还不低。
傅祯感受到父亲火热的视线,偏头看过去,眨了眨眼,趁机说道:“爹,以后出去带着我。”
这一次,云鹤吉完全没有任何勉强,他也眨了眨眼,双手负背,“嗯,以后带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