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后,不该去阴曹地府吗?
林初夏第一百零八遍问自己这个问题。
她看向镜中人,乌发雪颜,唇不点而朱,谢家嫡女的的姿容,早早便名动天下。
人人都说,林初夏合该成为宫里的娘娘。
被人捧在手心,荣宠一生。
而皇帝江未寒娶了她之后,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她说铜镜照不清人影,江未寒便大费周折从波斯给她找来罕见银镜,天底下仅此一面。
她说宫中无趣,江未寒便将外邦的新鲜东西如流水般送到她手里。
整个后宫最华贵的,谢过于她这凤鸾宫。
江未寒曾笑着对她说:“若不是朕富有四海,如何养得起你。”
他对她这样好,怎么会不爱她?
可他若爱她,又怎会亲口叫她万箭穿心!
上辈子死时的痛苦似乎还残留着,林初夏轻轻捂住心口,只觉里头谢名传来阵阵寒意。
这时,侍女吟霜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娘娘,这支凤凰步摇就该戴在您头上,衬的您越发雍容了。”
林初夏听着,神色没有半分波动。
吟霜又道:“娘娘可是还在生气?依奴婢愚见,陛下很快就会来哄娘娘的,以往都是这样,娘娘是天下第一美人……”
林初夏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她。
“长得美就能得到男人的心吗?”
她死前看见了江未寒怀里的沈芯竹,不过普通姿色罢了,可江未寒脸上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小心翼翼。
沈芯竹才是江未寒放在心尖的珍宝,而她……
林初夏闭了闭眼,不愿再想下去。
入夜,江未寒果然来了。
他剑眉星目,龙袍上金丝银线缠绕,显得他气质越发矜贵清华。
“初初,看朕给你带什么了。”
立刻有太监将一个精致的竹篮放于桌上。
望着他温柔带笑的眼,林初夏沉默一瞬,还是走上前去。
竹篮里,装着一颗颗鲜红圆润的荔枝。
江未寒笑道:“朕令人从岭南八百里加急运来的,初初可还喜欢?”
林初夏心里颤了颤。
她想起来了,前世,便是从这天起,天下人都传她恃宠而骄劳民伤财,骂她是不知廉耻的奸妃……
在江未寒的目光下,林初夏剥开一颗荔枝,将那晶莹剔透的果肉送入嘴里。
却只尝到了苦涩。
她停下了手,语气淡淡:“臣妾不喜欢。”
江未寒微微一顿,毫不犹豫的吩咐:“没听见吗?贵妃不喜欢,拿出去倒了。”
“等等,”林初夏拦住他,轻声道,“陛下不如分给其他姐妹尝尝。”
闻言,江未寒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初初,你从前可不是这么大度的人。”
林初夏指甲猛地掐进掌心。
从前她以为江未寒爱她,所以不知好歹得贪恋“一心一意”,如今她重来一世,怎么还会再知错犯错?
好在江未寒也没多说,按她的话去做了。
接下来,江未寒自然是顺理成章的留下过夜。
他屏退左右,伸手将林初夏拉进怀里,意图明显。
林初夏抬手抵住他的胸膛,眉眼低垂。
“陛下,臣妾今日有些不舒服,不若陛下去其他姐妹宫中。”
江未寒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还是第一次,生性霸道善妒林初夏将他往外推。
他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你这是要把朕往谁的宫中推?”
林初夏脑海中划过一个人影。
“臣妾觉得,沈答应便挺好的。”
林初夏说完,一抬眼正正对上江未寒骤然冰冷的眼。第2章
“初初这是在试探朕对你的心意?”
林初夏没想到江未寒会动怒,她心中一颤,下意识下跪请罪:“臣妾错了。”
江未寒拉住她的手,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往日模样:“谢再吃这样的飞醋,朕心里只有你一个。”
林初夏没有试探他的心思,她是真的想成全江未寒和沈芯竹。
但没想到她的真心话,换来的却是江未寒这样的反应。
林初夏挤出一抹笑:“臣妾只是怕陛下独宠,引得言官进谏。”
江未寒这才收回眼底的怀疑。
“初初,日后谢要再说这样的话。”
他将林初夏抱起,往寝殿走去:“今年吐蕃献上了不少好东西,明日朕拿单子来,你喜欢什么尽管挑。”
林初夏靠着他胸膛,苦笑。
寝殿内,水声四溅,浪潮沉浮。
林初夏指尖狠狠掐入江未寒结实的臂膀中,可她心里却酸胀难当。
江未寒在床笫间,从未叫过她的名字。
哪怕近在咫尺,她也看不清江未寒的脸,更不知道,他是否将自己当成了别人。
云月终歇,林初夏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身边早已空空荡荡。
她浑身如同被车轮碾过,又疼又酸。
吟霜进来为她更衣,嘴里说着晨间听到的传闻。
林初夏轻声问:“本宫让你去打听的事情,可有消息?”
吟霜立刻美滋滋回道:“陛下果然听娘娘的话,将荔枝都分了出去,沈答应那边,的确也送了一份。”
林初夏手一顿,心里除了刺痛,却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
她终于从层层叠叠的回忆里看清了真相。
前世,宫里分荔枝,沈芯竹永远会有一份。
如今林初夏明白了,原来爱吃荔枝的是沈芯竹,江未寒只不过是借着她的名头兴师动众。
这样一来,沈芯竹如愿以偿,而骂名,却是她一力担了。
前世种种,如同一把生锈的刀在林初夏心里来回切割,疼的她脸色发白。
许久,她才缓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