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城,大雨滂沱。
金城北郊土地泥泞,马车在坑坑洼洼的地上带水拖泥地走着,不过是四五里地,竟然耗了半日的光景。
“下车!”尖锐的声音冲破雨势,传入一排整齐停在北郊的马车内。
楚青凰刚睁开假寐的双眼,马车帘子被扯开,一名小公公就站在外面,凝着她道:“姑娘,请吧。”
楚青凰没吭声,拿过车子内的油纸伞提着裙摆朝车子下走。
随着一股雨水夹杂着土腥气扑鼻,一座气势磅礴,飞檐斗拱的炼丹行宫出现在眼前。
犹记得几日前,她还带着团队在公司调配新研发的香薰,香水,突如其来的一场地震,她没来得及逃跑被掉落的砖块砸中,死后穿成安定县县丞柳中书庶女楚青凰。
柳中书二十余岁为官,二十年过去,官位’稳扎稳打’没变过,眼瞅着到了晚年告老还乡,心有不甘,他听闻朝廷选纯阴体质的女子做皇上炼丹的药引,事成方可在御前得前程,便伪造楚青凰八字,送入金城。
结果原主楚青凰胆小被吓死,带着最后的遗愿,央求她活下去并且照顾她的母亲后,强行扯着她的灵魂入了体。
楚青凰思虑着,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让她回过神,她顺着声音朝行宫方向望去。
“我不要,不要死,我不要当药引!”
一名身穿素衫披头散发的女子从里面跑了出来,眼底惊恐,面色白得可怕。
“抓回来!”戴着深蓝色帽子的太监紧随其后,对着身边的两名禁卫吩咐。
禁卫得令,三步并两步钳制住那女子。
“薛公公,我不想死,求你…”女子跪在地上,鼻涕眼泪,失声哀求。
“啪!”薛公公走上去,扬起手对着那女子就是一巴掌,厉声道:“能给皇上当药引,那可是旁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杂家劝你乖乖回去。”
女子闻言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薛公公不再规劝,笼袖抖出一条白绫在众目睽睽之下绕过女子的脖颈用力拽了起来。
“呃…”女子想抵抗,怎奈身子被人钳制,只能拼命地扭动着双腿,嗓子里发出痛苦的咯吱声。
不多时,女子挣扎得越发微弱,脖子一耷拉,软趴趴的靠在身后太监的身上。
“啊!”几个刚从车上下来的女子大都是养在深闺的,哪见过这种阵势,吓得抱在一起尖叫连连。
“都给杂家闭嘴!”薛公公蹙眉,一声冷斥,把靠在腿上的女尸头颅拨拉到一边,走到那些女眷前,目光冷冷一扫道:“各位姑娘、小姐,杂家不管你们来之前是什么身份,说白了都是被家族抛弃的。
如今各位心里也清楚你们的牺牲会给家族和父母换来何等荣耀,路已经走到死,不如就痛快点,少给杂家惹麻烦,不然祸及全族对谁都不好。”
话落,他一挥手,转而示意周围的太监盯着这些女子往炼丹的行宫内走。
楚青凰是最后选上的,自然是走在末尾的。
雨越发下得大了,甚至砸在身上还有点发疼,众女子搀扶着往前走,小心翼翼的,深怕哪个做得不对,死得要比旁人早一些。
蓦地一声惊雷在天际响起,几个胆子小的女子再也憋不住,哭哭啼啼不肯走了。
薛公公见惯这般,眼底飘过几分不耐,正欲让那些禁卫把她们先扯进去,一道声音伴着雨声响起。
“薛公公,我...想解手!”
薛公公隐隐听到,回眸望去。
楚青凰一手打着油纸伞,另一只手高高举着。
薛公公眉头蹙得越发紧了些,快步走到楚青凰身边还未开口,楚青凰率先说道:“公公,这雨大,哗哗啦啦的,小女子确实是憋不住了。”
“憋不住也得憋着,你以为你那点心思...”
“公公是怕小女子跑了吧?”楚青凰打断太监的话,竖起三根指头放在耳朵边上道:“我发誓我真的是想小解,您想想皇上行宫护卫这么严,我想跑也得能跑得掉不是吗?
如果公公实在不放心可以唤个小公公跟着我。”
薛公公眯紧双眼。
楚青凰瞧了他一眼,咬咬唇,继续说道:“况且小女子这般做,不单单是因为人有三急,也是为了皇上着想。
公公在宫中见得多,自是知道仙家修道最是注重洁净,到时候别血还没取,一着急,染了不该染的东西,还得劳烦公公拾掇,这...多不吉利,若是让皇上知道,怪罪下来...”
薛公公听她这么说,不耐烦地点点头,示意一个手下跟着她。
楚青凰欣然,对着他千恩万谢,快步朝行宫外不远处老槐树边的茅厕奔去。
天空的雷电还在闪烁,行宫附近都是烂泥,待楚青凰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着的裙摆已经沾染上好些水渍。
薛公公心生嫌弃,鼻腔里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她。
行宫外敞道上已经堆着十几具的尸体其中还有那才被勒死女子的,有两个太监扯着尸骸往宫内拖,没一会出来的时候,尸骸惨白,脖颈、四肢都有伤口,一看就是刚放完血。
俩太监似是早都干得麻木,走到角落一个空荡荡的板车前,顺势一扔,尸体就跟死猪肉一样被抛了上去,紧接着从远处跑来另一个推着空荡板车的小太监,麻溜地把空着的板车放下,推走装着尸体的板车。
来去也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刚刚还似是一座小山高的尸体,就已经剩下一半。
薛公公站在殿内一处高台上居高临下看着对面十个女子,喊了一声:“验明正身。”
话落,站在这些女子身边的太监,上前几步,从怀中拿出比对的画像和八字,粗鲁地钳住她们的下颚,再次确认是否无误。
过了半晌,薛公公见无人有异议,一挥手,太监们抽出腰间准备好的白绫绕过女眷们细滑的脖颈。
“提魂!”薛公公喊了一声。
太监们用力,勒紧手中的白绫。
楚青凰憋着一口气想争取些时间,可白绫在勒紧她脖颈的时候,她只感觉脑袋‘嗡’的一下,嘴里的气没了,呼吸霎时停滞,双手本能地抠着脖颈,想把白绫扯下来。
眼瞅着她的面颊被勒得越发通红,人眼睛都开始翻白,蓦地,又起一声惊雷,行宫外最大的一棵老槐树被劈中,燃起熊熊大火。
火势直冲行宫内围墙,有烧进来的架势。
“走水啦,走水啦!”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数都被吸引,好些太监被吓得忘记手中忙活的事情。
楚青凰得了空,随着白绫松弛,人被摔在地上重重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