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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静这话一出口，正懒散靠着办公桌的裴珩嘴角弧度也突然停住。
随着王静的视线，他眸子也淡淡落到许知意身上。
这边，顶着王静殷切期盼的目光，许知意实在不好意思说出一个“不”字。
可想起裴珩每天要么来学校了但睡觉玩手机不学无术，要么就直接不来，整天整天的见不着人。
并且江校霸在外桀骜不驯落拓难降的性格和偶尔打架斗殴的狠戾，许知意不禁缩了缩脖子。
实在有点害怕……
小心翼翼吞一口口水，她踟蹰道：“老师……”
拒绝的话没说完，一声清冷的嗓音几乎同时响起：“可以。”
什么？！
循着声音，许知意和王静一齐看向裴珩。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削薄的唇抿着，云水寡淡的站在那儿：“我同意。”
王静脸上似有疑云，她眉梢微挑：“你同意？”
裴珩定定的与王静对视几秒。
然后在心里叹了口气。
“对。”
这会儿反而换王静笑了，她下巴微抬：“你同意？同意好好学习？且不说你平常交不交作业写不写卷子，就你高一一年来上我课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完……”
她顿了顿，不相信道：“你这会儿回心转意了？决定好好学习了？”
裴珩张了张嘴，忽而沉默下来。
他转眸看向旁边的许知意。
小姑娘怀里抱着一小摞卷子，安安静静站在那儿，察觉他看了过来，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也撞进他的目光。
宛如一汪泉水，清清亮亮的。
知道她刚才没说完的话大概率是拒绝，裴珩忽而觉得有些失落。
也不算是没有来由。
他嘴角轻轻扯了一下，眉骨冷峻，长指扶着后颈，拒绝的话刚准备说。
王静嗓音下一秒就响起——
“虽然是这样，但是……”她目光微转，“君子一言都驷马难追，我说出口的话也绝对没有反悔的道理。”
这是应允了。
裴珩瞬间抬起眸。
“不过，”不等他接话，王静话锋一转看向许知意，“科代表怎么说呢？”
好不容易准备好的说辞被裴珩一句“我同意”打断，许知意对着王静的视线和裴珩灼灼的目光，她默了半晌。
实在说不出口拒绝。
女孩低垂着头，声音轻到几不可闻：“嗯，我可以的。”
不就是辅导功课么……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
“不过，”许知意看向裴珩，抱着卷子的手紧了紧，小脸却义正言辞的对王静道，“我希望他能尽全力配合我。”
舌尖抵了抵后槽牙，裴珩轻笑一声：“可以。”
“你让我去摘星星都行。”
迎着王静的目光，许知意面上一红，强撑淡定：“那…那倒不用。”
——
两人是一块离开办公室的，一前一后。
前面的是裴珩，大步凛然。
后面的是许知意，女孩小小的一只，小碎步在他后面跟着。
然后就是，整个高二级教学楼三楼的同学，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平时逃课打架天天检讨的裴珩，却在晚自习时间出现在了不可能出现的教学楼。
似是刚运动完，男孩头发有些微湿，衬衫的扣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解开了两个。
凛冽桀骜的眼ᴊsɢ神，高挺鼻梁下的薄唇永远都似笑非笑。
可偏偏是这样一张脸，此刻却规规矩矩的抱着一摞卷子，目不斜视的从走廊穿过…
身后还跟了个小姑娘。
本来还是大步流星的走着，似是顾及到了身后的人，他侧过脸，余光不知道瞄到了什么，薄唇一勾，步伐渐渐变的慢悠悠的。
三楼看到的同学们都傻了眼。
有的还不相信般，再度揉了揉眼睛。
许知意没想到拿个卷子都能这么“万众瞩目”，偏偏这人还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她恨不得现在立马有个缝钻进去。
救命，裴珩是来克她的吗！
忽的，手腕处传来一股大力，前面的人侧过身把她拉上前去，道：“你走我前面。”
许知意被拽过去，有些摸不清头脑。
后面本来傻了眼的同学却忽然柳暗花明了一般，面面相觑道：“所以…校霸这是换了一种新的欺负人的方式？”
还有的小女生看到了许知意，不由得眼前一亮，搡着旁边的人：“这是不是九班转来的那个小美女？”
“就江校霸那个小同桌？”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卧槽这么可爱吗，江校霸怎么欺负的下去嘤嘤嘤……
教室门被踢开时同学们还都在嬉笑打闹，俞遇正在在讲台上用指尖转着篮球耍帅：“怎么样啊，兄弟们？”
他眨眼放电：“帅不帅？”
台下的林一豪被恶心到，“yue”一声还没吐完。
“嘭！”
前门一如既往被突然间踢开，俞遇指尖的篮球蓦地滑掉，他受着惯性一边去接球一边往前扑去，“卧卧卧槽”着耍杂技般接了半天。
林一豪毫不留情的捧腹大笑：“帅，真帅，尤其是这个狗吃屎的姿势，当真是天上有地上无啊哈哈哈哈哈…”
俞遇好容易接住球瞪他：“给老子闭嘴闭嘴闭嘴。”
林一豪：“反弹反弹反弹。”
这俩人幼稚的……裴珩根本没眼看。
“把你球扔了，”他对着俞遇皱眉，“顺便把这些卷子发了。”
俞遇边抛球边配音“咻～”的一声，球落到林一豪手上，被他放进课桌旁边的篮球袋里。
他嬉笑着接过裴珩手中的卷子，从讲台上蹦下来，顺手给林一豪分了半摞，刚准备走，却皱眉道：“不对劲儿啊江哥。”
他说：“你今天怎么突然去拿卷子了？好心为人民服务？还是，静姐抓住你啥把柄了？”
他问的狐疑，裴珩往进走着撂下俩字，音拖的长：“学～习。”
“你桌上书名字都没写你给我说学习，江哥你别逗我。”
哈哈笑着，他抬眼，看到裴珩身后亭亭玉立的女孩噤了声。
“他写了，”想起那人狂狷的字迹，许知意解释完之后很给面子的弯了嘴角：“and，俞遇你话有点儿多。”
俞遇放下正发着的卷子作捂心状：“念念你早上中午还不是这样的。”
许知意眉眼弯弯笑，裴珩也没给他半个眼神。
俞遇越说越来劲儿：“依我看你就是被江哥带的，你别看他平时干什么都云淡风轻，其实这人满肚子……”
黑眸一闪，裴珩淡淡：“我依稀记得你七岁那年，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
俞遇硬是把“坏水”俩字咽下去，一脸谄媚：“江哥咱有话好好说……”
裴珩面无表情瞄他一眼。
俞遇欲哭无泪。
什么人啊这是！不就是七岁那年有一次还尿床了吗！这人至于把这件事翻来倒去十年了都还没过去…
似是知道他心里所想，裴珩凑近到他耳边继续回忆，声音低哑：“还有你电脑D盘里那些名为‘三更半夜勤奋苦习’的资料……”
俞遇神色一僵，一把拽住裴珩的胳膊，几乎快要跪在地上：“爸爸！啊不，爷爷，您就是我祖宗！”
这厢俞遇哭天喊地的鬼哭狼嚎，裴珩嫌弃的甩开他：“少说话，多做事。”
“好嘞！”俞遇一脸谄媚，“我保证把这些可爱的小卷子们安安全全送到咱们班每个人手上～”
全班同学：？？？
不用！我们不需要好伐？！
他刚才话说一半没说完，听的许知意难受，于是当俞遇卷子发到她那里时，她眨着漂亮的大眼睛一脸好奇的追问：“你刚刚准备说，这人满肚子啥？”
俞遇皮笑肉不笑，吐字清晰：“智慧。”
许知意愣住：“啊？”
俞遇再笑，一脸正气，气势磅礴：“满肚子的智慧，满脑子的墨水。”
满肚子的智慧，满脑子的墨水……
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许知意越想越奇怪，大眼睛缓缓眨一下，她慢吞吞开口：“俞遇，你不觉得你的措辞稍微有点儿问题吗？”
裴珩神闲气静：“他有病，不用理他。”
“对念念，”俞遇恨不得赶快结束这个话题，“我那啥，我不仅神经病精神病抽风癫狂还狂犬……”
他补充：“汪汪那种。”
许知意吞了口口水。
有点害怕…
这人可能真有一点那什么大病…
——
一中每个年级的放学时间是不一样的，高一九点，高二九点半，高三十点，这是走读生的时间。
住宿生和火箭班都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再顺延半个小时。
晚自习结束后，放学的铃声叮铃铃响起，当许知意还在不紧不慢的装着书包，宁嫣然就已经空着手走到了最后一排。
她专门绕到许知意跟前，眨着眼对她放电：“小美人儿明天见～”
正在玩手机的裴珩突然瞟她一眼。
听到声音，许知意把英语卷子装进书包，仰起头软软的：“好哦，明天见～”
宁嫣然丹凤眼对着她再一眨，耳下的耳环相呼应一般折出碎钻，她巧笑倩兮的出了教室。
许知意把最后一本书装进书包，拉上拉链刚准备走，却突然停下了。
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角。
裴珩翘着二郎腿，一脸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正荡漾的……看着她。
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许知意面色一紧：“江……”
“如风”两个字拐个弯在她嘴里变成了“校霸”，她道：“你是不是…不小心抓错了什么？”
看着女孩呆愣愣的样子，裴珩学她：“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许知意上一秒还在想虽然校霸爱打人但是人还不错，自己不能对他定义太过狭隘，下一秒看清了自己所有东西整整齐齐，一样也没少。
之前的想法立马被推翻，她樱唇嗫嚅了两下，再两下：
“没有啊。”
白嫩的手正悄咪咪的伸向自己被拽住的衣角。
“没有吗？”裴珩眸子危险的眯了眯，看见她的不安分后手拽的更紧，问道，“你刚才给宁嫣然说了什么？”
“？”
许知意愣一下：“明天见？”
裴珩眸中突然有了璀璨的笑意，他松开手还是那副拽的要死的样子：“嗯，勉为其难。”
勉为其难什么？
明天见吗？
——
许知意背着书包走后俞遇才转过来，一脸揶揄的样子：“明～天～见～”
他拖长了音，故作搞怪。
看他一副欠抽的样子，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也不知道刚才大庭广众之下嚎叫着喊“爸爸”“爷爷”的是谁。
裴珩踹一下他凳子：“走不走了？”
俞遇“嗯”一声摇头：“不，我要学～习～～”
“……”
明理楼的放学铃声悠扬的响着，耳畔却被俞遇做作的揶揄环绕。
教室里的人几乎都走了大半，还有部分住宿生书本摊着，端坐在座位上继续自习。
裴珩默了两秒，开始活动手脚筋骨：“走，出去好好学。”
刚才还又嘲又哂的俞遇秒的变脸，一下站起来搭上裴珩的肩：“不敢不敢，江哥我话多嘴还长。”
他边打趣边和裴珩勾肩搭背往出走，垂眸掩盖起眸底狡黠的情绪，走着走着便若有所思的叹一口气。
早了解自己身边这是个什么组合成的，裴珩瞥他一眼，吐出一个字：“放。”
俞遇一脸“你让我说我才说”的表情，叹一口，再叹一口，直到觉得裴珩的耐心已经到顶，他才开口，语气多了几分犹疑的认真：“江哥，你真看上人念念了？”
喉结的滚动明显可见，裴珩指尖颤了颤，没转头道：“有吗？”
看他这个反应，猜的八九不离十的俞遇已经憋不住了：“有！！太他妈的有了！！！你看你这两天做人了吗，把人小姑娘欺负成啥了。”
“没有吧。”裴珩声音低哑，虚无缥缈，像是说给自己听。
俞遇满脸写着“你看我信不信”，眉头一皱，哀怨的嗓音霎时响起：“说好的坦诚相待呢！一份长久的关系，需要双方共同的经营，如果只是一个人不断的分享和付出……”
知道他又开始了他的爱情大师和话唠模式，裴珩惯常左耳进右耳出，神色不变：“嗯，所以我需要经营人际关系，照顾一下新同学。”
俞遇：“……”
夜色沉沉，天ᴊsɢ空像一张黑幕，有零碎的星点缀其上，仿佛一两点不经意窥破的天光。
裴珩再没说话。
他伸手从裤兜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取出一根烟，衔在嘴上。
“啪嗒——”
火焰燃起来，有风吹来，他点了半天才点上。
烟束簌簌，他的眸在火光里更加看不清，也看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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