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禹清放下粥碗:“明日我去看他。”
竹君意识到她在说陈越,应了声:“是。”
然后就默默收拾桌子,没有多言。
这个婢女的性子,还蛮沉稳的。
第二日一早,蒋禹清便带着婢女往柴房的方向赶。
竹君在身侧,同行的还有一位叫梅枝的。
“早该收拾这贱/人了,平白叫他在柴房里躲了好些天。”梅枝不忿道。
蒋禹清拧了拧眉,没有说话。
三人到了柴房外,蒋禹清顿住脚步,道:“梅枝在外头守着,竹君跟我进去。”
两人齐齐应声:“是。”
梅枝还以为蒋禹清要下狠手,让自己放风,想起以往小姐的脾性,忍不住说了一句:“小姐,别把人打死了,家主会不高兴的。”
蒋禹清扫了她一眼,微微诧异:“知道了。”
推开柴房的门,清晨的光线落入屋内,给昏暗的小屋带来一线光明。
柴房的不起眼的角落里,蜷着一个蓝色的身影,模样看起来相当可怜。
蒋禹清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虽然不是自己干的,但她穿到了原身的身体上,就得为这些事背锅。
她反手关上柴房的门,特意加了点力道,门发出啪的一声响,提醒着陈越有人来了。
蜷缩在角落的男人抬起了头,露出一张秀气但苍白的脸。
他默默看着进屋的蒋禹清,哑声道:“……你还要做什么,偷偷把我打死吗?”
听出那话语之下难以掩饰的嫌恶与厌弃,蒋禹清的脚步定住了。
她本来是打算弥补原身犯下的过错的,温声道歉也好,赔偿金银也好,只要不与主角团交恶就好。
但其实人是很难改变他人的偏见的,她崩了原身的人设讨好陈越,不一定能弥补过错,更有可能让陈越觉得自己是别有用心。
她敲了敲脑壳,只要不入京城,好好窝在望月镇,就不太可能卷入与女主相争的漩涡,她何必过度畏惧主角团的男n号呢。
蒋禹清扫了陈越一眼,神情平静下来:“竹君,解开他身上的麻绳,把他送出府吧。”
绕是竹君沉稳,也不由愣了一下:“送、送出去?”
“对,”蒋禹清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脑袋,“送出去吧,母亲那边我会解释的。”
原身强掳陈越入府,差点行了不轨之事,陈越还了原身一花瓶,致使这具身体换了芯子,这不也勉强算是两清了。
竹君垂首:“是。”
蒋禹清没再看陈越的反应,转身走出了柴房。
梅枝本来守在门边,左顾右望地为蒋禹清放风,结果还没到半炷香的功夫,蒋禹清就出来了。
梅枝惊讶:“怎么这么快?”
蒋禹清:“?”
蒋禹清往自己院子走,梅枝跟在她身边。
“小姐是如何处理那贱/人的?”梅枝忍不住发问。
蒋禹清觑了她一眼,平静道:“我叫竹君把他送出府了。”
梅枝道:“然后呢?”
蒋禹清觉得有点好笑,轻笑一声后说:“没有然后了。”
梅枝不可置信:“小姐您就这么放他走了?!”
蒋禹清点头:“对啊。”
“凭什么!”梅枝相当不满,“那贱/人拿花瓶砸您,就这么放走他也太便宜他了!”
蒋禹清试图和梅枝扯一下逻辑:“是我先强行把他掳进府的,他砸我属于一报还一报。”
梅枝不以为然:“怎么能这么算呢,他一个无父无母穷酸孤子,家里头都要漏风了,您把他接进来,是能叫他享福的,他不感恩戴德,竟然拿花瓶砸您,简直是不识好歹……”
蒋禹清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打住。”
她差点要被梅枝这恶霸理论给洗脑了。
梅枝不服气地瘪了瘪嘴,到底没有再吭声。
蒋禹清扶了扶额,看来她的贴身婢女不都是竹君这种沉稳挂的。
她就说嘛,反派肯定得有嚣张跋扈疯狂扯后腿的心腹。
当然,宁摇光和梅枝这对主仆属于互扯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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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越猛地抬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是戏弄吗?这个无耻恶毒的富家小姐在逗着他玩?
但他只看到蒋禹清离去的背影。
竹君一言不发地走过去,给他解开了绳子。
陈越扶着柴堆站起身来,目光警惕地看着竹君:“你们又在搞什么把戏?”
竹君其实也没搞懂她主子突然把人放走是什么意思,她用自己的思路想了一下,再结合主子往日的行为举止,勉强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小姐可能对这位陈公子很有意思。
不够喜欢才会选择强占,真正喜欢了就会放手。
唉,爱情,真复杂。
她扯了一个笑脸来:“跟我走吧,陈公子,我带你出去。”
陈越犹疑地看着她。
“我家小姐不至于非你不可。”竹君说了一句,转身,坦然地打开了柴房的门。
她率先走出柴房,在前头带路。
陈越绞了绞手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一路顺顺遂遂地穿过庭院和青石路,竹君将他送到后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自由就在前方了。
陈越既喜又惊,那位无耻的小姐真的放过他了吗?
在砸了她后,他其实已经想过自己会被震怒的宁府众人折磨羞辱,甚至丧命宁府。
没想到。
“有缘再会。”竹君转身走了。
陈越扶着门框小心翼翼地踏出宁府,外头的阳光热烈而美好,洒在他身上,久违的温暖。
终于解脱了。
陈越回头看了一眼富丽却让他畏惧的府邸,毫不留恋地走远了。
再也不要碰见恶毒的宁小姐了。
他这么想。
回到自己住的荣摇院,蒋禹清心情颇为复杂地叹了口气。
她挥退丫鬟,翻出原身搁置已久的纸笔,提笔,落下了三个简体字。
楚明玉。
虽然她内心不愿与本书的女主作对,但有些事情,不是她不甘愿就能成的,她得做好两手准备。
楚明玉原本是现代的一个女大学生,出车祸死亡,穿越到元国的假皇女身上,并且绑定了她的金手指——攻略系统。
在蒋禹清看来,这攻略系统其实作用不大,只能显示人物对楚明玉的好感度,并为楚明玉提供攻略的建议。
真正打动被攻略者的是楚明玉温柔的性情和平等的态度。
这是个女尊世界,女子为尊,男子为卑。女子赚钱养家打拼事业,男子闺阁绣花伺候女子。
但是,这个世界的男子出生率却远远高于女子。于是,就更造就了女子比男子金贵的规矩。
在这个世界背景下,不少女子都如原身一般,看待男子十分蔑视,若家里有点钱财的女子,则更骄横,自以为高贵。
但女主楚明玉是不同的,她接受过先进的思想,对待男子是平等的,甚至温和可亲。如此出身高贵,态度又好,除了个别女子看不惯她,京城里的男子基本上都将她视作如意妻主。
蒋禹清再提笔。
陆、孟、周、楚。
在原书评论区被戏称为“京城四美”的四位男主,个个出身显贵,容貌俊美,对待女主痴情不二,评论区曾为哪位和女主最相配吵了几千楼。
自己若与楚明玉相争,这几位是不会饶过自己的,因为在宁摇光回京时,几位男主已经被楚明玉攻略的差不多了。
原书中原身曾企图染指这几位男主,不仅被冷酷回绝,而且得到了许多人的嘲笑,可以说是丢了老大的脸。
若自己真要与楚明玉相争,比较合适的路是这条。
蒋禹清再度执笔。
皇位。
与此同时,相距千里的京城皇宫之中,正酝酿着一场巨变。
“柔华君,你好大的胆子!”身着黄袍的中年女子将手中的折子扔了下去,直愣愣砸在跪着瑟瑟发抖的男子头上。
“陛下、陛下恕罪,是臣侍一时鬼迷心窍……”被称作柔华君的男子抖得更厉害了,声音哽咽。
“居然敢调换朕的子嗣,你有几个脑袋够朕砍!”皇帝怒不可遏,“若非国师验出明玉并非皇室血统,你要欺瞒朕到何时?是不是朕的血脉死在外头都无人知晓?!”
“陛下……”柔华君不停磕头,额上很快红了一片,“臣侍知错了,臣侍罪该万死,但臣侍并未害皇女,皇女、皇女被臣妾好好安置起来了……”
皇帝目光如炬,直直盯着柔华君。
柔华君身子不停地颤抖,犹如风中摇动的蒲苇:“臣侍不敢再欺瞒陛下,那个、那个孩子,现在应该就在幽州……”
皇帝蹙眉,不再看下方楚楚可怜的柔华君,高声道:“来人,传唤薛皇贵君和二皇女,让她们半个时辰内滚来清严殿!”
远在幽州崇县望月镇的蒋禹清不知道,剧情的车轮已经无可回避在向她辗来。
她正在向母亲解释放走陈越的事。
“真不是情根深种,”蒋禹清半真半假地解释,“依我的性子,若恋慕一个人,定然不会将他放走的。”
心中却在叹息,原身绝不会放走是真的,但她本人却没有这么偏执。
宁母宁华荣立马就信了,忍不住心疼道:“乖女心肠怎么这么软,下次他们就该欺负你们头上了。”
心肠软?这是什么亲妈滤镜。
“不是还有娘您护着我的吗,哪里会有人敢欺负我。”蒋禹清笑着撒了个娇。
原身大抵很少撒娇,在蒋禹清看来很正常的和母亲卖乖,宁华荣却神色瞬间柔软了八个度:“乖女说得对,娘会一直护着你的。”
紧跟着就输出了一堆对女儿的彩虹屁,吹得这个女儿天上有地下无的,蒋禹清都忍不住红了脸。
“你如今也有十八了,”宁华荣说着说着转了话题,“过两年就该成年了,前些年我怕那些心术不正的男人坏了你的身子,如今你身边是一个小侍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