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像是梦。
池清欢看不清楚站在床边的人是谁,却能辨别出他的声音来。
但这样兴师问罪的语气属实让她觉得不是很舒服,按理来说应该说一句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也跟于青青约会吗?
可能是因为受伤,身体虚弱。
哪怕是再坚强的人,在伤口还疼着的时候也很难硬气起来。
她张张嘴,发现喉咙哑得不行,小声道:“水……”
病床边的人,纹丝不动。
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何曾伺候过谁?
池清欢轻叹一声,只好自己撑着病床起来。
一时间忘记自己受伤的手臂,借力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疼得她立刻清醒过来,随即又沉沉地落在病床上。
呜咽一声,生理性眼泪被逼出眼角。
又委屈又生气的。
到底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因为谁受的伤啊,连杯水都不给我倒,你让我死在这里好了。”
贺山南开了病房里的灯。
灯光刺眼,池清欢拿没受伤的右手挡住视线,被刺得眼睛疼。
男人哼了一声,“你最好是受了伤,不然你现在得在派出所。”
他拿了一次性杯子给她去饮水机那边接了温水,折返回来放在床头柜上。
池清欢怔了怔,想到于青青那会儿在急诊的时候跟贺山南说的那话,她看清楚是池清欢推的她。
保不齐,于青青打算秋后算账。
就冲于家老爷子老来得女将女儿宠得无法无天,池清欢就觉得自己可能会遭。
她迟疑着从病床上坐起来,若有所思地端起水杯,心不在焉地喝着水润喉。
好半天,才跟贺山南说:“她看错了,里面那么多人,灯光又不明亮。”
贺山南淡淡地说:“我也看到了。”
“……”池清欢没忘记贺山南那会儿是想去拉于青青的手,但情急之下才拉到她的。
发现是她之后又立刻甩开。
这会儿再细细想来当时的情况,池清欢觉得还挺不舒服的。
他真薄情。
只是如今于家掌上明珠在贺山南地盘上受了伤,总得有个人出来担责。
否则于家必然得怪贺山南照顾不周,他们那刚刚谈好的合作,未必能成。
她怔了怔,眼尾泛着红,说道:“可是……我本来可以跑掉的啊,是看到有人拿酒瓶砸你,我才冲上去的。你不信,可以去查监控的。”
她这话的意思是,她也算是救了他,他不能恩将仇报把她推到于家那边去的。
贺山南抽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床边,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监控坏了。”
“怎么可能坏得那么巧?”池清欢瞬间就激动了,还扯到了身上的伤口。
除了手臂上的划痕,身上还有淤青,疼得很。
她很担心这点帮贺山南的证据都没有了,他不相信的话就要把她推给于家处置。
贺山南却用看猴儿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仿佛是在说她蠢。
她脑子飞快地转了一下,恍然大悟,瞬间底气就足了许多。
“那……那监控都没有,也不能证明是我推的于青青啊。你也有可能看错了,毕竟你连抓人的手,都能抓错。”
她见贺山南没开口,不知道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只好又说:“我也不是去跟晏谨之约会,是去拿先前说好的证据。不知道怎么就遇上一堆混混,肯定是冲晏谨之去的,我以后一定离他远远的……”
她絮絮叨叨的。
他没喊停,她就一直说着。
她可不想在跟江咏梅他们打官司的关头,又惹上于家的人。
末了,她说:“南哥,伤口好疼啊……身上也被打了,都淤青了……”
他这个人奇怪得很,有时候软硬不吃,有时候吃软不吃硬。
全看他当下的心情。
这会儿,应该是吃软的,轻哼一声:“缝针的时候也没见你喊疼,这会儿疼了?”
毕竟当时就在隔壁床,窗帘半拉,池清欢那边的情况他看了个大概。
“真的疼……”是真话,受伤哪有不疼的。
她把病号服下摆撩起来,肋骨那边红了一片。
可能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伤,撩起来的时候也没注意到尺度,露出了一小截的软嫩。
她病号服里头没穿衣服,护士说会阻碍淤血散去。
但是她这会儿没注意到。
听到那男人声音沉沉地问:“还有哪儿?”
“腿上也有。”
她自然是没有把病号服脱了,只是把宽大的裤腿往上提。
白皙的腿上的确有几处淤青,不过两个膝盖那边,明显就是旧伤。
至于这个旧伤是怎么来的,两人心照不宣。
池清欢觉得膝盖有些热,连忙将裤管拉下。
她看贺山南瞥见了床头柜上的药,问她:“涂药了吗?”
池清欢摇摇头,“护士把药拿过来的时候我在睡觉。”
他顺手拿了起来,活血祛瘀的药膏,他垂眸看着上面的说明。
但也没什么太大的耐心看完,开了一支出来,眼神示意她躺下。
这就让池清欢受宠若惊了,忙说:“没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右手没受伤。”
“躺下。”他没多说别的,一贯的言简意赅,让人不得不服从。
池清欢只得听话地躺下。
也许他是良心发现要对救命恩人感恩戴德,所以就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吧。
倒是没想到贺山南手法还挺专业,将药油抹在手心,先搓热,才往她伤处来。
但是,池清欢合理怀疑他用那么大的力气是不是想弄死她!
“疼疼疼!”如果说先前喊疼,有扮可怜的嫌疑,那么现在这就是最真实的喊疼反应。
被搓热的药油就着他掌心的温度贴合在她肌肤上,掌心一遍又一遍的揉过伤处。
她从痛,转变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咬着下唇,防止某种声音从嘴边溢出。
甚至连眼神,都不敢落在贺山南身上。
他问:“痛吗?”
“嗯……”她低低地应。
“痛就对了。”他手从肋骨伤处晚上移,“以后还约晏谨之吗?”
她想反驳来着,但最终还是乖巧地点头。
男人冷然道:“果然疼痛,是最好的管教。”
被他涂个药,池清欢觉得这条命都快丢了。
后来,贺山南那冷着声音说:“现在对着你,没兴趣。”
没兴趣刚才揉什么?这个男人除了口是心非,还会什么?
池清欢当然不会这么冲地跟他说,活像欲求不满一样。
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扯过被子来将自己盖上,看着他起身去卫生间清晰手上残留的药油。
很快,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她寻思着,贺山南应该不会把她推出去给于家的人。
不然那就是恩将仇报了。
她可真感谢那会儿做了个非常正确的决定,否则不见得他会这么好心地帮她抹药。
不过抹了药油之后,的确没有先前那么疼了。
这药,还是挺有效的。
他从卫生间里面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手机。
开着免提,那头传来于青青的声音:“南哥哥,我醒来没看到你,好害怕啊……”
“外面,抽烟。”贺山南眼都没眨一下地说着瞎话。
她问:“你还回来吗?我觉得医院好可怕……你陪我一起睡吧,好不好?”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仔细看的话,眼底闪过一丝丝的不耐。
他嗯了一声,“等会儿过去。”
“南哥哥你真好,那我等你,你一定要快点来哦。”
贺山南挂了电话,把手机揣口袋里。
他并不避讳在她面前接别的女人的电话,她当然也不会过问。
没有必要,没有资格。
池清欢当然非常懂事地说:“南哥快去吧,别让人家小姑娘久等了。”
他倒是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去陪于青青睡觉了。
她也不喜欢医院呢,那次手术之后,在医院里住了小半年。
每日每日的消毒药水,闻得她想吐。
……
贺山南在外面抽了一支烟才去的于青青病房。
她脸上贴着胶布,在下颌那边。
手指骨折,已经固定住。
于青青看到贺山南过来,让出病床的一半,眼巴巴地瞅着等贺山南躺上来。
他只是抽了张椅子过去,说:“床太小,挤着你。”
“我可以抱着南哥哥的。”她满是期待。
“容易出事儿。”他意有所指地说。
于青青面颊微微泛红,“出事……也没关系呀……”
“你都要毁容了,让你爸知道,我吃不了兜着走。”
“我没告诉爸爸。”于青青急切地解释着,“我就说……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要是被爸爸知道我去夜场,肯定也会骂我的。”
贺山南挑了挑眉,“昂,青青是个好姑娘,不会去夜场。”
于青青顺着贺山南的话,点头。
应下之后,才猛然间反应过来似乎是中了贺山南的道。
没有去过夜场,不就没有办法追究池清欢的责任了吗?
南哥哥,这是故意在保护她吗?
可他们都离婚了,没有理由的。
也许,南哥哥只是不想让爸爸知道吧……
她壮着胆子问:“那哥哥……是不是应该表扬我听话呢?”
他笑得挺随意,问:“想要什么奖励?”
“想跟哥哥接吻,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