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你看妈妈对你多好，你以后长大一定要听妈妈的话，多赚点钱给妈妈算是回报我了。」
那个时候我才上小学六年级，却隐隐约约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那话里表达的好像不是爱，而是索取。
我从小学起就承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
洗衣、做饭、抹桌子、拖地板。
哥哥倒是什么都不用干，扫地的时候，他只负责抬脚，吃完饭他只负责散步。
有时候我不服气，把拖把一扔：「哥哥不干，我也不干。」
妈妈就说：「你跟男孩子计较什么？男孩都懒，干活又不细心，你哥干的活，等会咱们又要重来。」
我脾气上来也执拗，说不干就不干。
可我架不住妈妈时不时跟我说她腰疼、头晕，要不了几天我就又乖乖干起活来。
就连我初升高那年的寒假，爷爷生病住院要住一个月，妈妈都是让我去照顾，我瞟了一眼哥哥：「李楚去多久，我就去多久。」
那个时候我的学习很紧张，一门心思想要考重点高中。
我非常宝贝时间。
现在想来，妈妈也很聪明。
李楚只去了一天，回来就说自己脚被扭了。
我沉住心思没去医院，可过了两天看见妈妈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还是不忍心。
最终，我一个人照顾了爷爷一个月。
现在看来，李楚的脚应该也是听妈妈的话给扭的。
可真是个好孩子。
围观的同学话里夹枪带棒，妈妈听得有点恼羞成怒，咬着牙道：
「李秋，你就是睁着眼睛看你妈出糗是不是？」
我把蛋糕捧在怀里：「妈，让你出糗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下次，你还穿成这样就麻烦你别来看我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
妈妈在我背后大喊：「好你个李秋，上了高中，翅膀硬了是不是？我断了你的生活费，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我咬了咬牙关。
每个月 500 块钱，我就不信自己赚不到。
我去餐馆洗碗、拖地，给食堂做兼职，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能饿死。
可我又转念一想，凭什么？
父母有责任和义务抚养子女到成年，我才 15 岁，断我生活费可是违法的。
再说了，不是说了以后要我养老吗？
我们又没断绝关系，凭什么哥哥心安理得拿几千块一个月的生活费。
想到这里，我嗤了一声：
「去他的给自己争硬气，生活费是未成年的我应得的。
「把时间用在好好学习上，考一所好大学，才是以后真正可以给自己争气的东西！」
于是，妈妈没有给我生活费的第二个月，我请假回了一趟家。
把家里的电视机、冰箱、自行车、平板一股脑给卖了。
妈妈气疯了。
嗯，我没疯。
本人一切状态良好，但下次还用什么事情威胁我，我可不保证自己会发什么疯。
这件事情之后，一年到头都不会给我打电话的爸爸终于出手了。
「李秋，你是怎么回事？听你妈说家里的电器都被你当二手给卖了，你是要造反啊？」
「家里不给我出生活费，我只好自己想办法弄生活费咯。」
自从接受了爸妈不爱我这个设定后，内心反而坚定起来。
我已经不怕失去他们的爱，我会自己爱自己。
是我的，谁都别想拿走。
「你知不知道那些电器七七八八加起来得有小一万了？
「你爸我在建筑工地上打工，给别人扛水泥累死累活得赚两个月才能赚到那么多钱。你倒好，全当二手给卖了，真是书读到狗嘴里了，越来越不像话。」
我笑：「爸，你也别装了，你也不是什么扛水泥的农民工，我查了，你可是正儿八经的小包工头，一万块也就是你请别人吃几顿饭的钱。」
电话里没了声。
「李秋，你！这些都是谁跟你说的？」
「你也别管是谁跟我说的，我只是想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谁要是再来影响我学习就别怪我发疯。」
爸爸勃然大怒：「好你一个丫头，敢跟老子叫板，你看我不马上飞回来给你办退学，还想考大学？你考个屁啊你！」
我冷笑：「你要是敢给我办退学，我就把你在外面包养女人的事情告诉妈，你的钱可都在妈手里，算是婚内共同财产吧？你也知道妈的性格，爱起来发疯，不爱起来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我敢保证她会让你净身出户，一分钱都拿不到。
「到时候，你和你小三想把之前的钱全拿回去，可就要落空咯。」
我爸怎么也没想到，我会提前调查他。
也别怪我如今心思变得缜密，我被他们玩了这么多年，也该是我反击的时候了。
就在我知道爸妈给哥哥买那么多奢侈品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我爸所谓的农民工身份是假的。
我之所被蒙蔽这么多年，一是我爸确实很忙，每年也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穿着破旧的小工服，对我说在外面做建筑工人有多辛苦多辛苦。
虽然他对我的关心不多，但是因为妈妈也常年跟我灌输爸爸当建筑工人的辛苦，所以我也总是心疼爸爸。
那个时候的我，就连早上吃个白馒头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想尽量给爸妈省钱。
至于小时候哥哥总是会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新鲜玩具，成套成套的新衣服，妈妈也总是跟我说是姑妈寄过来给李楚的。
我见过姑妈几次，她在北京工作，确实很喜欢我哥李楚，每次回来过年，都不带跟我说话的，也确实每次回来都送很多礼物给我哥。
这种偏心我倒没有多介意，毕竟又不是我爸妈，她想送给谁是她的自由。
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呗，谁还差她那点偏爱了。
可现在，我才发现，一切都是谎言。
李楚的那些玩具、自行车、平板、手表、手机，每一样都是爸妈送给李楚的。
这个家，唯独我在承受家境贫穷、爸妈辛苦，所以我要省吃俭用苛刻生活的贫穷教育。
并不是每一种重男轻女，都是那么赤裸裸。
有时候，它潜藏在爱的谎言背后，而这种背刺更让人绝望，甚至连带出对整个世界的失望。
就连爸妈都骗你？
那么其他人呢？
我发疯后，爸妈没再闹事。
他们也依然不给我生活费，不过我无所谓。
上次家电卖了一万多块钱，够用很久了。
我一直埋头学习，保持着每年年级前三的成绩。
到高三的时候，哥哥李楚因为打架斗殴辍学了。
不知道是不是某种期望在自己的儿子身上落了空，爸妈把目光又重新放在了我的身上。
生活费都不用我提前说，几千几千地打过来。
「阿秋，只要能考上 985，爸妈就给你奖励十万块。」
妈妈更是一个星期就跑来看我一次。
像很多关心自家儿女的高考家长一样，妈妈给我送各种滋补的东西。
我自然是全盘接收。
毕竟，高考是一场需要全力以赴的比赛，有大后方跟没有大后方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跟父母再闹出任何矛盾。
眼下，没有什么比一心一意奔赴高考更重要。
然而，当我拿到 985 通知书的时候才知道，爸妈对我示好完全是另有所图。
本来拿到 985 大学通知书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可那天爸妈却告诉我家里破产了。
我紧拧眉头：「你们这个时候告诉我家里欠了一屁股债，是什么意思？想让我放弃上大学去打工挣钱？」
「不是，阿秋，爸妈不是这个意思。」
妈妈握住我的手：「我们要是不想让你上大学就不会把这个消息瞒你这么久了。」
爸爸也附和：「是啊，阿秋，为了不让你发现家里出问题，我们甚至不停地给你打生活费，就是怕你担心钱不够用，影响了考试。」
他们的解释并不能让我掉以轻心。
「所以你们是什么意思？想让我把之前的生活费再还给你们？」
「那倒不用，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就是……」
妈妈说完看了爸爸一眼。
那一眼，我就知道准没好事。
果然，爸爸拿出手机。
「你看你也 18 岁了，这要放在古代也早就结婚了，我认识一个业务做得特别大的包工头，人家资产过千万，他说只要你肯嫁给她，他马上就在上海给你买套房，就是……」
爸爸支支吾吾，妈妈赶紧接话：
「就是这刘叔年纪大了点，不过今年也才 49 岁，死了两个老婆，不过这都是小事，年纪大会疼人，结过两次婚也更懂得怎么疼老婆嘛。
「而且人家刘叔也说了，嫁给他后你还是可以继续上大学，结婚读书两不耽误，你别看他小学没读完，还是很看重学历的，发誓第三个老婆一定要重本，你爸这才把你推荐给了他。」
我瞥了一眼爸爸手里的手机，页面正好滑到了他跟那个所谓的包工头的聊天记录。
「我女儿成绩可好了，上个重本绝对没问题，这是她照片，不说是个校花，做个班花那是绰绰有余。」
「李工，还是你会做人，这样，到时候等你女儿考上重本，我们做了亲家，刘家河那边的基础工程就分包给你做，赚个几百万不是问题。」
而他们的聊天日期，就是我高三第二个学期。
那个学期正是爸妈对我十分热情的时候。
原来，给我钱让我安心高考打的是这个算盘呢。
我冷笑着看着爸妈继续表演。
「阿秋，眼下家里困难，解决你的归宿问题，我们做父母的也好放心。」
妈妈一脸愁容扫视了一圈房子：「你爸这一下欠了一百多万工人的工资，咱们这房子是保不住了，肯定要卖了给人家做事的结算工资，家里的存款也几乎被掏空了。」
说完，她深深地看着我：
「虽然家里出了大问题，但我们为了你的高考是半分没有懈怠，我和你爸愣是咬牙省吃俭用给你打了那么几次钱。」
还有，她掏出一张卡：
「你结婚我们也拿不出多的钱，这里有 2 万块钱，我跟你爸说了谁都不能用，得给你留着，密码就是你的生日。」
妈妈说得动情，眼泪差点要流出来。
她把卡塞我手里，我接了。
是的，我接了，有钱不要王八蛋。
他们以为我还是以前的我呢，靠那么几千块钱生活费就让我忘掉了他们的真面目？
我李秋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我成年了，我有自己的思想，也有自己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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