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兄长都还活着!
她迫不及待地奔往书房。
前世,父亲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京中,阖府悲痛。
仅仅不过两日镇远侯府通敌卖国的消息传遍京城,尚沉浸在悲痛中的她被关押在狱,兄长也被革职查办,她在狱中等呀等,只等到兄长伏诛自尽的消息。
悲伤过度在狱中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却是在陌生的环境,身旁的侍女告诉她,这是怀清侯世子陈志远的府邸。
林之雅目光空洞,对侍女的话充耳不闻,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去找与她定下婚约的吏部尚书之子李辞言,让他帮父兄申冤。
强撑起身子,往门外奔去,丝毫未注意到侍女略带怜悯的神情。
好不容易跑到李府,高挂的红灯笼,随处可见的红绸子,进进出出的下人脸上洋溢着喜悦。
她呆滞了一会,不可置信地抓住身边路人,嗓音微颤,“李府…是有什么喜事吗?”
“人家儿子和公主成婚,天大的喜事!”
成婚…和公主成婚,她不由的后退了半步,笑出声来,声音满是悲凉,双眸似蒙了一层雾,让人看不清。
镇远侯府家破人亡,李府高朋满座、喜迎新妇!
林之雅死死咬着下唇,血渍渗出也未松口,眼底恨意涌现。
了无生意她淋着雨浑身湿透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荡。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看着眼前素手撑伞,一身白衣的男子,林之雅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男子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把伞移到她的头顶。
她身子本就虚弱没有调养好,又淋了大雨,更是雪上加霜。
很长一段时日,都是昏昏沉沉地在榻上度过,满屋子都弥漫着苦涩的汤药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往日的怀清侯世子也成了如今手握重权的摄政王。
倚在软塌上林之雅,望着窗外的那株光秃秃的梅树,听到院子里侍女、奴仆谈论着摄政王为镇远侯府翻案的事情。
她怔愣凝视着,酸涩无力的痛楚涌上心底,脸上浮现一抹释然的微笑,早已流干的泪水夺眶而出。
父亲、兄长,你们的仇报了!
镇远侯没有通敌卖国,是二皇子为了兵权设计陷害,如今他被圈禁在府,牵涉其中的官员尽数归案。
林之雅对着妆台梳妆打扮,难得换了身色彩艳丽的衣裳,她要亲自向陈志远道谢。
侍女在前引路。
一阵打斗声传来,她急忙快步前去,看着从身后逼近陈志远的刺客,想也没想就冲上前去一挡,冰冷的匕首扎进了她的胸前,嘴唇抽动,来不及说出那句谢谢,便死在陈志远的怀里。
白墙黛瓦,抄手游廊间皆种下稀稀落落的几株粉白梅花。
林之雅深深地吸了口气,心脏不受控制地急促地跳动着,凝脂白玉般的脸颊染上粉霞,快步穿过九曲长廊,顿了顿,突然的近乡情怯。
“渺渺,你作何呆在这?”顾枫溪穿着一身靛青色长袍,身长玉立,眉目舒朗,手拿一把折扇语意带笑地敲了敲她的额头。
这是她的兄长!
久久压抑的情感一涌而出,她扑到顾枫溪的怀里,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似乎要把曾经不可诉说是伤痛、辛酸宣泄出来。
感受到胸前衣襟的湿润,顾枫溪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他停顿片刻,等林之雅情绪冷静下了,才柔声安慰,“渺渺,怎么了,可是谁让你受了委屈?”
林之雅摇了摇头,用手帕擦拭脸上的泪痕,泛红的眼眶紧巴巴地盯着顾枫溪,喑哑道:“兄长,父亲可在书房?”
触及兄长衣裳上的水渍,她心虚地移开眼,现如今自己十六岁,可前世已然二十二岁,怎还好做出幼童的行径。
“在,我陪你一同去。”
顾枫溪不放心地留在她身边,他垂下眼眸,今日渺渺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书房外,林之雅推开雕花房门,一中年男子端坐在书案前,面容隽秀,如松如柏般身姿挺拔,丝毫看不出他身为武将,只觉着像是俊秀书生。
林之雅微红的眼眶湿润,看着记忆中熟悉的父亲就在眼前,她忍不住泪如雨下,“父亲,渺渺好想你们!”
顾震着急的放下手中的书本,快步走到林之雅的面前,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幼女,他望向一侧的儿子,顾枫溪满眼晦涩地摇了摇头。
他只是用粗粝的手掌轻抚林之雅的发髻,并未言语。
少顷,林之雅止住抽泣,用暗哑的嗓子说道:“父亲,兄长,我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与你们说。”
顾震和顾枫溪眼神交汇,顾枫溪自觉地命人关上房门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接近。
林之雅坐在长榻上,将前世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她隐去了陈志远成为摄政王以及李辞言迎娶五公主一事,也并未说出她的死因。
一室静默,窗外的竹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洁白的贝齿紧咬着下唇,她知道这件事听起来令人匪夷所思,但她必须说出前世发生在侯府的惨剧。
林之雅苦笑,灵动狡黠的眸子泛着一丝痛楚,倘若不说,仅凭她一人如何防范躲在暗处的敌人,她仅知道明面上的主谋是二皇子。
顾震思索着她的话语,手指轻扣书案,脑海中回忆刚刚林之雅的神情,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他看了眼满脸震惊的顾枫溪,心底暗忖:枫溪还有待磨炼。
“渺渺,如你所言,在两年后的年关的一场战役上,为父会战死沙场,不久,镇远侯府中人皆被下狱,随即你兄长便会自尽狱中,那你是如何从狱中逃脱。”
林之雅不欲把陈志远牵扯进来,语意未详道:“父亲,是怀清侯府世子陈志远救了我。”
他应在前往京城的路上了,也不知现在他过得可好?
林之雅眼底划过一丝犹豫,转瞬即逝。
“怀清侯府世子?怀清侯苏烨娶了安宁长公主膝下只得一女青禾郡主,怎会有所谓的世子。”
顾震面上波澜不惊,狭长的眼睛微眯,在迎娶安宁长公主前,清远侯确实已有妻室,不过早已经病逝,京中从未有消息传出他们还育有一子。
“父兄,若是怀清侯不日后便有一子名为陈志远,那你们可是会相信我说的事情。”林之雅倔强地看着父亲,眼底满是坚定。
“好。”
林之雅行礼告退,踏出房门的那一刻,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正如她的心情。
书房内的父子二人,看着林之雅的背影逐渐远去,遂也收回视线。
静默半晌,顾枫溪迟疑道:“父亲,渺渺她今日之言,您……”他的确发现渺渺的改变,但未曾想竟是如此离奇——若渺渺真是重生。
顾震移步站于窗前,并未回答他的疑问,转而淡声道:“枫溪,你是侯府的世子,若真如你妹妹所说,我在两年后战死,你待如何撑起镇远侯府,如何成为渺渺的依仗。”
语罢,他向顾枫溪摆了摆手,便重新坐在椅上看书。
顾枫溪听懂了父亲的言外之意,瞳孔微缩,行礼退了出去。
夜凉如水,寥若晨星。
林之雅躺在床上,乌黑顺滑的秀发披散开来,床幔的一角系着琉璃瓶,里边装着兄长为她抓的流萤正一闪一闪的。
兄长向来宠她,父亲在自五年前母亲病逝后,就变得寡言少语。
随之兄长的课业增加,父亲对她的宠溺更甚从前,仿佛要把她缺失的母爱弥补回来。
也正是如此,她才有底气同父兄直言。
在父兄的保护下她如同一株热烈生长的牡丹,娇贵艳丽。
前世,她在陈志远府上独居一处院子,所食所用皆有人送来,过着恍若在侯府一般的生活。
世人皆说他冷血寡情、心狠手辣,连亲生父亲都可下手,她从未相信。
冷血寡情又怎会救她回府好生养着!
心狠手辣又怎会为她父兄翻案!
斑驳的阳光洒在纱幔上,里面的女子半侧躺着缕缕乌黑秀亮的发丝粘在白皙的脸上,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她睁开眼睛,双眸迷茫泛着水渍。
一夜无梦,她休息得甚好。
侍女一人拿着一件衣裙供林之雅挑选,她随意指了件水蓝色彩绣并蒂莲纹千褶百迭裙子,簪着一支金丝镶珍珠流苏簪,双耳尖缀着淡紫色珍珠,手腕上戴着蓝白琉璃珠镶银手镯,显得清丽华贵,让人不可直视。
心下安稳的她起得稍晚,父兄都已上朝去了。
林之雅独自用早膳,脑中片刻不停地闪现前世的点点滴滴。
嘴角扯出一道弧度,眼里一片冷意,她定要把前世受到的屈辱逐一奉还!
正想着该如何解除婚约,突然下人来报:“小姐,李尚书府上的表小姐来了”
林之雅灵光乍现,这不,活生生的理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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