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喻眼眸骤然瞪大，愕然又震惊地看向医生。
切除子宫？那就是要放弃这个孩子？
而且……不仅是这个孩子，她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再成为一个母亲了。
“医生。”
姜喻脑子有些空白，声音都在发抖，“就不能等到这个孩子出生吗？”
医生眼中浮现怜悯，他叹了口气：“等到孩子生出来后，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姜喻只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沼泽，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向她涌来。
沉默了许久，她才艰涩地道：“谢谢医生，我会好好考虑。”
翌日，是她和沈希ʟʟʟ闻一起回沈家吃饭的日子。
为了不让沈母发现端倪，两人只能同一辆车回去。
吩咐司机到了约定地点，姜喻就看见沈希闻从自己的车上下来。
但他却没有立时走过来，而是停在后排车窗边不知跟谁说话。
姜喻眉头一蹙，就见那车窗里探出一张清淡如莲的脸。3
是楚飘然。
姜喻一怔，就见沈希闻笑着吻了吻楚飘然的唇。
姜喻眼眸一刺，在沈希闻转身之前按下关窗的按键。
行驶的车子里，沉默冰冷的氛围似乎让空气都凝结。
快到沈家时，车子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
马路不远处的一个幼儿园刚好放学，门口挤满了活蹦乱跳的小朋友。
而车的不远处，姜喻就看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奶声奶气地扑进父母怀里。
她静静看着那一家人，直到路灯亮起，车继续行驶。
安静的车里，姜喻声音突兀响起。
“沈希闻，你想要孩子吗？”
沈希闻一怔，瞥了她一眼，随即嗤笑一声：“就算想要也不会跟你生，谁知道你肚子里到时候怀的是谁的种。”
这声音不大，却沉闷如惊雷压在姜喻心头，让她脸一瞬煞白。
又听沈希闻语带警告：“别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沈太太这个名头，迟早会是飘然的。”
姜喻心似被挖空般疼起，她转头看向窗外，没有再回沈希闻一句话。
陪沈母吃完晚饭，刚从沈家大门拐出来，沈希闻便下了车独自离开。
姜喻回到家后径直进了书房。
从书桌的最底层抽屉里，她翻出一张B超照。
照片上只有黄豆大小的一个点，这是两年前那个无缘的孩子。
姜喻一手抚摸过桌上的照片，一手按住自己的小腹。
她就那么静静坐着，眸中压抑着即将崩溃的情绪。
似乎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姜喻，你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难道现在还有再一次亲手扼杀这个再次到来的小生命吗？”
倏地，一滴眼泪落在照片上，随后是两滴，三滴……
姜喻的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珠子蜿蜒而下，似乎要将心头深沉的痛意发泄出来。
小腹突然传来抽疼，她忙不迭轻轻抚摸着肚子深呼吸，极力让自己平静。
将眼泪从照片上擦干净，她小心翼翼将之放在靠近心口的位置。
独坐一夜，天亮时，姜喻终于做下了决定。
医院里。
姜喻神色坚定：“医生，我想留下这个孩子，拜托您了！”
离开医院时，两道熟悉的身影从她不远处走过。
姜喻眼眸一凝。
她下意识地转入拐角。
沈希闻清越温柔的声音传来：“飘然，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我们的孩子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小孩！”
姜喻身旁，两个路过的小护士捂脸夸赞。
“又帅又爱老婆，这样的男人哪里找？”
“刚才在检查室他还说了，之后每一次产检都会陪着来，太让人羡慕了……”
这些话落在姜喻的耳朵里便变成了毒蛇，一口一口的啃噬她的心，鲜血淋漓，直到一点不剩。
她捂住自己平坦到看不出任何迹象的小腹。
半响，她红着眼眶温声开口哄道：“乖，别看，那不是爸爸！”
这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即便没有爸爸，也可以好好的长大。
姜喻又看了那个熟悉的背影一眼，这一次，毫不迟疑地转身。
沈希闻，很快，你便能如愿以偿。
很快，我也不用再为你控制不住地心痛。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每月必须回沈家吃饭的日子，姜喻没有再和沈希闻见过面。
两个月后，姜夫人的生日到来。
姜喻带着给姜夫人准备的礼物回了姜家。
其实她每年都会送，不过为了不让姜夫人在这样的日子生气，她几乎都不出现。
但这次，是她亲自来送。
因为，这也许就是她最后一次给姜夫人过生日了。
饭桌上，她一反常态地多话，但无论她说什么，姜夫人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
姜喻无奈苦笑。
直到吃完饭，仆人来收拾桌子时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盘子，姜喻下意识地便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姜夫人见状，立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她皱眉开口：“你怀孕了？”
姜喻本来就不打算瞒着姜夫人，轻轻点了点头。
姜夫人讽刺道：“有了也要能生出来，别像两年前那样！”8
姜喻却沉默了，片刻后，下定决心哑声开口：“妈，我得了癌，宫颈癌。”
姜夫人瞳孔一缩，攥紧了手。
她自然知道Ӽɨռɢ宫颈癌代表什么。
转瞬，她嗤笑道：“看来你和我一样，命中无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给自己倒了杯水。
“什么时候动手术？你这情况，再霸着公司不放就不合适了吧？”
姜喻却看着姜夫人，缓缓道：“妈，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啪——！
姜夫人手里的杯子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骤然变了脸，声音怒沉：“没出息的东西！为了个男人你是不要命了吗？我养你这么大是为了让你这么糟践自己的……”
说到这里，她似有些艰难地继续道：“最多以后和我一样，领养一个白眼狼，不也能活得好好的！”
姜喻眼眶通红地上前。
她扑通一声跪下，抓住那只有些发颤的手。
语气喑哑：“妈，对不起。”
姜夫人看着姜喻，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倔强的小丫头。
不管自己怎么骂，怎么冷脸，她仍旧是一遍又一遍，脆生生地叫着：“妈！”
四个月后。
医院，手术室里。
刚经历了早产剖腹的姜喻脸色苍白，憔悴至极，一张脸再看不出从前的艳色。
姜夫人站在旁边，总是冰冷的声音柔软下来：“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你听见了吗？孩子在哭……”
耗尽了全身力气的姜喻勾起一个笑，呼吸粗重：“女孩好，我喜欢女孩。”
说几个字，她就累的要停下来缓一缓：“妈，孩子就……就拜托你了……”
她一边说，眼睛一边就要闭上。
姜夫人脸色大变，握住她的手：“不准睡，听见了吗，不准睡……”
姜喻瞳孔渐散：“妈，我真的，好想再喝一次姜糖水……”
说完这句，她的手无力地滑落。
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姜夫人再也忍不住，终于迸出凄厉的哭腔：“喻喻，我的儿——”
……
三天后，飞速行驶的劳斯莱斯上。
沈希闻一手拿着手机，一边对着电话对面淡淡应声：“知道了妈，我今晚一定把姜喻带回去。”
挂了电话，沈希闻冷着一双眼眸翻开姜喻的联系界面。
昨天他发的消息还是没有回。
而在这之前，姜喻更是用各种借口推了好几次家宴，算起来两人竟已有三月未见！
沈希闻心里莫名烦乱，冷嗤一声：“装腔作势！”
沉默片刻，他下定决心，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拨通姜喻的号码。
电话很快便通了，他寒声问：“你在哪？”
对面传出的却不是姜喻的声音，而是姜夫人。
她冷冷道：“你想找姜喻，来姜氏集团。”
只说了这句，电话便直接被挂断。
很快，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姜氏集团楼下。
沈希闻往里走，却见大厅围满了记者和媒体。
蓦地，沈希闻心骤然跳得飞快，莫名心慌涌上。
透过人群，只见姜夫人一身黑裙站在最前方。
而她身后，纪之远手里竟赫然捧着一张姜喻的黑白照！
沈希闻瞳孔猛缩！
就听一个记者大声提问道：“姜夫人！既然姜喻女士已经身故，那她的身后事如何处理？！你们是否会大办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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