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惊雷巨响，天色乍暗。
婚殿上众神面面相觑，最后把视线落在沈若身上。
沈若背影一僵，他被这话问得心中一凛。
“日前彤云密布，陨星西落，可不曾想竟是大司命陨灭？”一旁星宿神君恍然大悟。
身旁又一神仙道。
“难怪那日阴风呜咽，往生海泛白光。原来司命轮回痛失其主。”
所以，爹爹是真的没有了吗？
季之南难以置信的摇头，嘴里还不住呢喃。
“不，不会的，爹爹不会死的。”
她面带希冀的看向一旁的沈若。
“你把净心玉还给我好不好？有了净心玉爹爹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沈若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道。
“净心玉已与我一体，无法归还了。”
“怎么会呢？你骗人，你在骗我！”
季之南伸手，眼神坚定。
“你把它还给我好不好。”
沈若沉默了一瞬，这才开口。“我带你去找大司命。”
而后，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身着嫁衣的婉云道。
“今日的婚期推后。”
一听这话，婉云脸色一变，拉下头上喜帕指着季之南道。
“沈若，今日可是我们大婚之日，你怎能为了一介痴女抛下我！今日你若是敢走，我们这婚约就此作罢！”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沈若母亲忙出来好言相劝。
“婉云，你莫要一时意气，大司命亡故乃是大事，婚期只是暂时延后，沈若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你放心吧。”
可是婉云并未罢休，两步挡在季之南跟前。“我与她，今日你只能选一个，婚期作罢还是陪这个痴女？”
沈若脸色一沉，平生他最是讨厌被人威胁。
他一甩袖，语气跟着冷了几分。
“那便作罢！”
没想到沈若如此决然，婉云一下愣在了原地。
等她回过神来，沈若已经带着季之南离开，直奔往生海了。
往生海底鬼火森森，阴沉冷冽的长风迎面而来，隐隐带着呜咽之声。
原本这往生海只有司命一族可以进，可沈若如今有至宝净心玉护体，进去自然无碍。
往生海底已然一片狼藉，没有了季之南初次进入那般凶险。
再往前，进入深洞，一股阴森之气迎面而来，一团黑影蜷曲着。
听见声音，赤鱬被唤醒，它露出赤色鱼身，浑身的皮肉还在淌血，身上鱼鳞缺失了不少，显然也是受了重伤。
它的眼神盯着季之南，眼露凶光。
“你爹已死，你这丫头还要再来送命吗？”
季之南的身子晃了晃，却是白着脸吼道。
“你休要胡言，我爹爹乃是南斗六星之神，怎会被你所杀！”
赤鱬冷笑一声。
“你爹爹违背契约，任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季之南的眼圈立时红了一圈，看着眼前的赤鱬只觉胸中血气上涌。
“我今日定要杀了你为我爹爹报仇！”
言罢，她提着一丝微薄仙力，幻变出一柄长剑，奋力向赤鱬刺去。
而赤鱬周身散出一股黑气，阴戾的眼神一闪，一道黑气化作利刃向季之南打去。
“嘭——”
一声闷响，季之南还未近身就被赤鱬打落在地，一口鲜血吐出，衣衫被划开了一条口子，露出小腹的伤口。
那伤口深长，本是已经结痂，可刚才一下，伤口又重新裂开，鲜血缓缓渗出，染透衣衫。
沈若看到那伤口，眼瞳不由微缩了下。
那应该是上次去蓬莱的时候被饕餮所伤，伤口泛着黑色煞气，这才一直反复。
来不及多想，赤鱬一声怒吼，整个往生海跟着晃了晃，而后赤鱬欺身上前，张开血盆大口，正欲一口将季之南吞下肚。
沈若提剑闪身，一剑劈过去，这才打退了赤鱬，双方缠斗起来。
赤鱬本就受伤，加之沈若持有净心玉，现在的它根本不是对手，交手片刻，只得灰溜溜沉入血池没了踪影。
见赤鱬败退，沈若收剑去看季之南，她脸色苍白，意识昏沉。
他把她扶起来，盘坐运气，帮她疗伤。
伤势稍作好转，季之南缓缓睁眼，脸色却仍是难看。
“你伤势严重，需得卧床休养几日，我带你回大司命殿。”沈若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可他才刚握住她的手腕，季之南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沈若的手愣在空中，从前，若是他拉她一把，她定能欢喜许久。
可是如今，季之南竟甩开了他的手。
季之南不顾身后沈若有何反应，抬眼看见洞深处，有什么东西熠熠发光。
不知为何，季之南心里抖了一下，跌跌撞撞跑上前，看到眼前零落的残魄愣在了原地。
大司命残魄为独有的暗夜幽蓝之色，那残魄之上还有季之南熟悉的气息。
是爹爹！是爹爹的残魄！
她的心阵阵发痛，就像被人掐着脖子一般喘不过气来。
原来爹爹真的已经陨灭，她真的从此没有爹爹会护着她了。
“爹爹——”她痛呼一声，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用仙力集回那些破散四碎的灵魄。
“爹爹，你不会不要念儿的对不对？”
“爹爹，我们回家，我听你的话不会乱跑出司命殿了，爹爹你回来好不好？”
可是空荡的洞里只剩下她的低泣和痛哭。
一旁的沈若沉默地站在一旁，大司命乃为尊神，法力之强，修为之高，他亦不曾想大司命真的会在往生海陨灭。
最后，大司命的精魄化作一块幽蓝晶石，季之南握着那块晶石，一遍遍呼喊着。
直到她声音嘶哑，连哭都哭不出声来。
她握着晶石，眼神慢慢变得空洞。
……
恍恍惚惚回到司命殿，季之南眼中已无一丝光彩。
沈若同她说话，让她休养，她也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充耳不闻。
走到司命殿，杜蘅见到季之南，忙迎上前。
“季之南，你可算是回来了。”
季之南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眼中希冀。
“师兄，你跟着我爹爹最久了，你快告诉我爹爹怎么才能活过来？”
提到大司命，杜蘅的眼圈也忍不住红了一圈，看季之南哭过的双眼，也是心疼。
杜蘅垂眼，摇了摇头。
季之南失望地松手，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我去找冥王，他掌管世间亡灵，定然知道如何让我爹爹轮回重生！”
司命殿往下去，过奈何桥，渡忘川便是冥界。
但是忘川是亡灵之河，等闲活人想要横渡忘川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神仙，也鲜少能有一口气腾云而过的，寻常都是由忘川河畔的摆渡翁摆渡过河。
季之南与沈若一路行至忘川，可是渡口摆渡的老伯却是不见踪影，只有几个亡者在渡口游荡着。
“这不是少司命吗？怎的到忘川来了？”一位老人认出她来，笑意盈盈地凑了上去。
季之南冲他淡淡一笑。
“老伯，你可知今日摆渡的老翁什么时候来？”
老伯摸了摸胡须，摇摇头。
“听人说已经几日不来了，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季之南眼神一暗，脸色沉了下去。
大司命陨天之事，司命早已知晓，老伯知她伤感，便看向一旁的沈若笑道。
“念儿，你身后这位男子该不会就是大名鼎鼎的沈若元君吧？”
“你智取仙参果的事迹，三界可是人尽皆知，现元君功力恢复，你们二人何时成亲呐？”
闻言，季之南的身子愣了一下，只是向老伯淡淡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一旁的沈若不由多看了一眼季之南，可是在她的脸上，他已经找不出任何悲喜。
老伯见这神情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不再多问，再看忘川，一艘小船缓缓而来。
“诶，少司命你今日倒是来得巧，这船到了。”
老伯指着船爽朗一笑。
季之南抬眼，看见船只缓缓而行，抬步走上前去。
可她一下不慎，绊到石头，往前趔趄一下，腹部伤口撞到了渡口扶栏。
“嘶——”她忍不住弯下身来，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若微微蹙眉，拉过她的手腕想扶起她，可是却被季之南躲开。
季之南忍着痛，上了摆渡而来的船只，沈若只得沉默着跟上前去。
摆渡人一身灰袍，头戴斗笠，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摆渡人低沉着嗓音。
季之南痴痴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这话耳熟，可又记不起来，这话何意，她也不懂。
一旁的沈若微微皱眉，视线却落在忘川河畔，绵延三百里敛蕊不开的彼岸花上。
彼岸花生了叶子，花期却已经零落。
不多时，船行忘川，直至冥界。
季之南下船，直奔冥王殿的方向。
冥界与天界不同，冥界无天日，终日与暗夜为伴，四下幽蓝冥火照明。
季之南等在门外，沈若沉声在她身后，一袭白衣甚是惹眼。
一位阴差小跑上前，拱手一礼。
“对不住两位，我们冥王近日闭关，需得三日后才会出关，要不两位还是改日再来？”
阴差看着眼前的季之南和沈若，总觉两人气氛有些怪怪的，心中不由忐忑。
听说冥王闭关，季之南索性就地而坐，一脸执着。
“那我便在这里等冥王出关，我爹爹还等着我去救她。”
阴差一听到大司命的名字，也是猜到了季之南来意，只得道。“大司命一族与女娲关系匪浅，女娲族人尚且不得转生，何况……”
阴差话还未说完，就感觉身后一冷，抬眼正撞上沈若那双冷冽的眸子。
都说大司命殒身乃是为救替沈若元君取净心玉的季之南。
想来传言不虚，沈若元君心怀有愧今日方才来这冥界一遭。
阴差想着，把话又吞进了肚子，恭敬道。
“冥界地寒，二位还是来殿中候着吧。”
